第二十六生 謀行進

 

僅管接待的一切都完美到令人滿意,殷勤款待他們的部下個個面帶敬畏的眼神以及崇拜的態度,偶爾經過都會進來等候室問後的管理階層幹部表現出的儀態也相當合乎禮節,所有得人員以及事物都展現出恰到好處、有條不紊的一面。

可是,就是有某個地方讓獄寺隼人怎也無法釋懷的部分。

──那就是剛踏進這棟規模可觀的基地時空氣中迎來的淡淡煙硝和血味。

不過要是問了,想必得到的答案會是與近期遭遇的紛爭有關吧?就算事實並非如此,這邊基地的人都可以用這個理由搪塞過去,因為他沒有任何線索能夠說那是不對的答案,也就是萬一真有個不能告知他跟了平……或者更正確來說是不可以讓彭哥列總部得知的事態,獄寺很清楚要是不能在停留的期間抓出什麼蛛絲馬跡,那掌管此處老奸巨猾的男人鐵定會用他們被派到這邊的任務來掩蓋事實。

覷了一眼身旁闔眼打盹的笹川了平,雙手環胸後嘆口氣,個性同樣容易急躁的自己和對方一起被派過來處理這種需要冷靜的任務,實在是不曉得地十代首領真正的用意為何,畢竟平時都是調派六道骸或者是請里包恩先生來的,要不然不得以就會拜託難以請動的雲雀恭彌,雖然近來那傢伙是比較沒那麼恣意妄為了……

差點忘了,自己跟山本也是時常被派遣的一對組合,因為山本武總能用他的爽朗笑容平和氣氛,搭上自己精打細算的頭腦經常替彭哥列打下一場平穩的談判。六道骸處理的不是大好就是大壞,如果他心情不好肯定會造成對方家族嚴重傷亡,好處就是從此對方再也不敢與彭哥列為敵;里包恩先生處理任何任務都能完美達成,因此後來比較常前去談判的通常是他亦或是最前面提到的兩人組合。

……對了,山本那棒球笨蛋最近是去了哪裡了?

 

「讓兩位久等了,我是負責輔佐此處管理者安捷爾大人的杰尼。」輕聲的敲門聲得到他應允後走進來一位看來尚稱年輕,不過看的出經歷過風雙面孔的男人,為了與他應對獄寺暫時切斷自己的疑問也順手搖醒了平。

「不會,倒是安捷爾先生他……

「臨時有事耽擱了,不過很快就會來的,在此之前他交代我先向您們說明目前的情勢,剩餘比較細節的他後面會繼續跟您們討論。」說罷,杰尼抽出懷中攜帶的一些牛皮紙袋,並把其他的物件暫且放置於三人面前的茶几上頭。

 

獄寺偷瞄了一眼,不外乎是貼了封條的機密文件及幾本資料夾。

喂……這樣把機密資料隨身帶著又沒有好好看管,搞不懂北方基地的人在想什麼,要是移動途中丟失了怎麼辦?

即便滿肚子的質疑跟報怨,獄寺隼人依舊是用平靜的表情接過對方要他過目的文件,上面記載的大概就是爭執的起因、經過還有現在最新的情況。大略瀏覽下來他整理出個頭緒,不管旁邊瞪著一疊紙滿臉茫然的晴之守護者了平根本沒看進半個字,他很快就將紙堆推回杰尼那,低頭蹙眉開始思考要怎麼在等一下的討論裡和那以難搞聞名的幹部理出個結論來。

要知道,安捷爾雖是個高級幹部,但卻是個沒有遠大目光的近利者,所以來到北方處理紛爭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因為那年近五十的老男人總是貪圖很快就能得到的好處和龐大利益而得罪一些地方勢力,最麻煩的一次大概就是……

思及此處,獄寺的思緒迴路停頓了,剎那間流轉過他腦海的不再是惱人的任務內容,而是在眾人簇擁下露出歡喜笑靨的青年,輕柔明亮的陽光下那對深棕色的瞳仁光芒熠熠,上揚著弧度的唇角是那麼的令他歡欣。

 

啪──!

 

「嗯?你怎麼了章魚頭?」 笹川了平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從剛剛面對文件的昏沉驚醒,和杰尼一樣以疑惑的目光看向忽然拍桌而立的獄寺。

「……沒、沒什麼。」驚覺自己的失態,獄寺悻悻然的收回壓在桌面的手掌用手指輕搓掌心的紅痕。「我去後方庭院吹一下風,你叫杰尼是吧?等安捷爾先生來了就請晴之守護者用手機通知我。

「呃、我來幫你帶路……

「不用了,又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基地,何況我頭一次來時就已經把這邊的平面圖牢牢記在腦袋裡了。

 

揮揮手後獄寺走出等候室,留下準備再睡一下的了平跟呆愣住的杰尼。

回過神,杰尼這才開始慢慢收拾方才被茶几的震動弄散的資料,見他在收拾夥伴造成的混亂,了平只好擱下睡意幫忙撿起些許掉落在地的物品,可是男人並沒有因為他的幫忙回以謝意,反而是顯露出驚慌的神情,慌慌張張的想搶走他手上的部分。

可能對於他的反應沒預想到,了平有點措手不及,手不禁一鬆就使得撿好的資料夾等又跌回地板,其中一本看來不薄的深色資料夾在撞擊之下攤了開來,紙張自薄膜裡掉了幾張出來。

 

「這是……」看見密密麻麻的表格上頭貼的相片,了平瞇眼想把紙拿過來看個仔細,就在他伸手探向那些紙時,熟悉的金屬聲於後腦勺的方向浮現。

「不准動,晴之守護者大人。

 

皺起濃眉的了平停住動作,眼角餘光瞥見慢慢把臉靠近自己側臉的男人,那斯文成熟的面龐沒有和善的氣息,正用著殺氣騰騰的眼神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想問個問題。

「你沒有談判的空間,大人。

「那些照片……是不是失蹤的門外顧問成員?」當問完這個問題,了平很明顯的在男人臉上看到扭曲。

「……」杰尼用空著的手彈了下,幾個奔跑的腳步聲後就從房間的暗門衝出幾名荷槍實彈的蒙面人,在他退離原地後全部都用槍口對著了平,甚至有一半還縮短了距離好讓命中率更加。「你不能再知道更多事情了。

 

男人扣上手中槍枝的保險放回西裝暗袋,手裡拿著回收好的資料。

 

「反正早晚都要除掉效忠他的人,早一些應該無妨。」勾起冷笑。「再見了,笹川了平。」

 

第二十七生 硝煙起

 

獄寺隼人拐過幾個彎,擦身而過的部下都還來不及向嵐之守護者問好就被他拋諸腦後,不用多久一個種植眾多花草的庭園就出現在他眼前,在這中間他的腳步沒有一分猶疑彷彿他在這座頗有規模的基地裡生活有陣子了,其實他不過才來五次左右,但是憑藉著他從小就聰穎過人的腦袋,要背下一座基地的平面圖並非難事。

踏過石鋪的小徑,他刻意超出了那範圍見踏上了青翠的草皮,他緊揪的眉宇還是皺著的,因為即便到了這裡還是能嗅到血味和煙硝味,即便那已經比基地內部輕微上很多很多,可是對於擅長使用炸藥的獄寺來說即便在一間十坪大的屋內只落下幾搓火藥粉,他也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果然還是很在意那些味道……嗎?

也許是因為近來一年多發生過太多事情了,自己的神經也緊繃到連以往習以為常的現象感到憂慮的地步,這的確不是個好徵兆,而且這種煩躁近期更加猖獗。

找了塊地他直接席地而坐,身手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香菸和打火機就給自己點上一根菸,忽隱忽現的紅光燃燒著菸,他盯著那微微上升的白煙一會後將菸放到唇邊深深吸了一口。

 

「呼……」灰濛濛的煙霧自他微張的嘴唇洩漏,然後漸漸淡化在空氣中。「果然嗎?我還是忘不了你,第十代首領……

 

碧綠色的眼瞳略顯寂寞,那位曾經讓他領悟到為了對方去犧牲自己並不是正確的,而是該和大家一起突破困境、攜手走下去的這個道理的男子,已經不在了……可是卻有一位和他有相同外貌的人私底下取代了他,這件事情在家族內部也是機密,一個讓親近他的大家難受萬分的秘密。

為什麼呢?到底是為什麼呢?家族明明在現在的他引領之下幾個月內變得比之前更有勢力,也完成了很多讓家族成員讚嘆的事蹟,這對於原先就是因為崇拜彭哥列的強大而夢想加入的獄寺來說,現在的彭哥列很壯盛,自己也身為當代首領的左右手,這樣不是該要感到高興嗎?

但是現在的獄寺隼人卻一點也沒有開心喜悅的情緒,關注著近幾個月強勢起來的家族他反而有種他認為自己不會有的感覺。

他在害怕,害怕著這個家族,以前根本不會對彭哥列的強盛感到恐懼的。

甚至在心底的某處……可能、也許,他是怨恨著彭哥列的,雖然因為彭哥列他和自己尊敬並發誓追隨一生的澤田綱吉有了邂逅,但也因為彭哥列……

──澤田綱吉死了。

這是逼得他逐漸毀滅的家族,卻也是他真心愛著想保護的家族。獄寺隼人秉持著澤田對家族的愛想要繼續在這個家族待下去,繼承著那份意念守護彭哥列與身邊的人們到最後一刻,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著這份心意做下去的,不過隱藏在心房深處的悲愴及埋怨緩緩成長,尤其是在面對現今坐在首領寶座的「澤田綱吉」時,想衝上去怒吼「你不是我的首領」、「你沒資格代領我們」的想法屢屢現身強壓著自己過去對家族效忠的誓言。

 

「有什麼事,我不是說過可以儘管告訴我的嗎?第十代首領……」呢喃著,獄寺曲著腿腳踝相扣,雙臂環在膝上,視線落在晴朗的天空。不曉得過了多久,直到手指傳來疼痛他才發現香菸已經燒盡,而且這根菸他也只吸了一開始的那一口。「搞什麼啊!浪費掉了。

 

稍微抱怨個幾句,獄寺隼人還想再說些什麼的嘴型瞬間停格,兩眼瞠大一臉緊繃,他用慌張的表情轉頭朝基地看去,立刻扔掉菸蒂起身一腳捻熄餘火三步併作兩步奔回屋內。

剛剛那是──極度濃烈的煙硝味!

絕對錯不了!而且除了火藥的刺鼻味外,他感受到了死氣之火的氣息。一般狀況下死氣之火是很難用感官來察覺的,除非那個量非常大或者是非常純正。

獄寺依照自己所感覺到的來判斷,能帶給他如此強烈刺激的火焰……

 

「草皮頭──

 

 

 

「那關我何事?」冷淡的回應著加諾激動不已的怒吼,男人發出聲音的地方傳來一些鐵鍊的晃動聲響。「那隻草食動物被那些老頭利用,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雲雀恭彌你!」加諾憤懣的大吼,卻遭到雲雀的一計悶。

「那時候若不是我放過你們,你們有辦法帶走他,甚至是活到現在嗎?

 

吉里爾和加諾一愣,他們被雲雀無形中散發的威嚇壓制住。

男人在黑暗中的雙眼炯炯有神,因為加諾的吼叫前來觀看的守衛提著燈火靠近,光就這樣照亮了一大片黑暗,更是讓他們兩個人屏住呼吸。

身為彭哥列最強的守護者,雲雀恭彌和神出鬼沒的六道骸分別是鞏固第十代權力的重要助力,就連高層也不敢輕易動到他們,加上身為第十代首領的澤田綱吉維護下,他們根本是家族內最不受控的因子。其實在第十代剛上任時,就有過不少雲雀遭受舊派暗算的消息,可是當事者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在幾天後就能聽到另外一件消息,那就是某幹部的據點被某個力量強制剷除,最後聽說是首領私底下和解才免除掉日後更嚴重的事態。

光用膝蓋想都能夠知道,也能夠間接明白雲雀恭彌堅不可摧的實力,因此眼前的景象簡直嚇壞了加諾他們。

佈滿身體、周圍地面的血跡還算是比較好的部分,坐在地上的他兩腿被腳鐐固定住,鐵鍊的長度不過十公分左右,大幅度限制了他能活動的範圍,在那些傷口中最怵目驚心的就是雲雀空蕩蕩的兩臂,袖子的布料碎的七零八落,沒辦法遮掩住斷處一大片的血肉模糊。

他的兩隻手臂看似是被硬生生扯下,肌肉撕裂的痕跡令人不忍促賭。

雲雀恭彌沒了兩隻手臂,那最強的雲之守護者……

 

「吵什麼!」守衛開了門進來怒嚇,大膽的在雲雀腹部踹了一下。「最強的人沒了手也不過是廢人,看看你現在這副德性,真的是很噁心!

 

似乎是想趁機讓自己有機會在同伴面前炫耀自己毆打雲之守護者,那守衛又再度提起腳想踹第二腳。

那動作就停在了提腿的地方,下一秒那人就直挺挺的趴倒在地。

 

「雲雀大人……」吉里爾驚呼出聲,加諾則是震驚到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第二十八生 不滅緣

 

鮮血飛濺,那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那速度快到比眨眼還快速,這讓人不禁感到顫慄和敬畏,深深佩服著只有那男人才能擁有的稱號──彭哥列最強的守護者,雲雀恭彌。

塵埃落定的當下,只見狂野的微笑掛在那人端正的臉龐上,墨黑色的短髮髮梢慢慢的落回自然的弧度,證明剛才那個男人有過激烈的動作。即使是赤手空拳對上槍械,雲雀恭彌還是輕易的擊倒兩位放鬆戒心進來牢房的守衛,他身上有一些灰塵跟血跡,看的出大多的傷口都已經結痂、緩慢的癒合。

儘管面色可能因為先前的失血略顯蒼白,但整體上來說就如平時的他一樣。

 

「手、手不是……」詫異的兩人張大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明明到方才那男人都是一副身負重傷、半殘的模樣,但是現在竟然以外表些微零亂外沒有其他太大傷勢的姿態站在眼前,還輕輕鬆鬆的解決掉兩名荷槍實彈的守衛。

「哼!我怎麼可能被那群只會聚在一起假裝自己很強的草食動物給廢掉手?」輕蔑的哼了一聲,雲雀踹開根本沒鎖死的腳鐐。

 

在守衛踢向他的同時,頃刻間雲雀恭彌不見的雙手忽然浮現,身體的傷也變少,而本應該牢牢栓在他雙腳上的鐐銬居然是鬆脫的沒有鎖死,他趁倆人還未反應過來前,輕易的抓住那隻朝自己飛來的腿一跩,當場守衛後腦撞擊地板就那樣昏迷了過去。另一名守衛緊張的拔槍想對他扣下扳機,連槍口都還沒對上目標,雲雀單腳踱地突然就衝到對方面前,奪槍反將守衛給一槍斃命,順暢的動作令人無處招架。

沒有絲毫猶疑相當俐落的一氣呵成,就連面對槍枝卻也沒有閃躲的意思,很大膽……不,該說是很有自信絕不會被擊中才會如此行動,雲雀恭彌對於戰鬥一向秉持的作戰方式從來不是守備,而是以讓敵方措手不及、無法抗拒的攻勢來征服一切,攻擊諸於他就是最好的防守。

稍稍整理自己衣服的雲雀用嫌惡的表情扯下手腕上的一根藍色長髮,斷裂的細髮輕飄飄的在空氣中轉了幾旋後落在地上,沒配戴眼鏡的加諾吃力的想要看清楚那細小的東西而瞇起眼睛,吉里爾率先小聲的說著「那是藍色的頭髮?」。

 

「……幻術?」加諾很驚訝的想出唯一可能的答案。那個最討厭幻術的雲雀恭彌,居然會用……而且藍色的頭髮跟幻術聯想的結果,就只剩下和雲雀一樣作為那計畫的主導者──霧之守護者六道骸,同時也是雲雀厭惡幻術的唯一理由。

「一直到剛才你們看到的都是幻覺。」雲雀翻找守衛的口袋卻沒有發現鑰匙,煩躁的把人給隨手扔到角落,至於昏死過去的那位他也用子彈送走了。「真的是很不想用,逼不得已……不過算了,見到你們還有一些這裡的頭頭想隱瞞的情報也算是值得。更重要的是……」銳利的鳳眼掃過加諾等人。「另一半看來也在這裡。

 

盯著手裡的槍和剩下還被綁縛住的兩個人,牢房的門還在隨光源閃爍的頻率咿呀咿呀的晃動著。

加諾跟吉里爾屏住呼吸,身為彭哥列背叛者的他們根本沒有立場跟條件請求雲雀把他們也放了,兩人目前都身負拷打的傷勢,也沒有任何武器,就算下一秒那個把戰鬥與嗜血當成興趣的男人把他們當場處決加諾也認為不意外,因為叛徒就不該指望有活下去和好走的結果。

就算雲雀沒解決掉他們,就這樣放任兩人繼續被囚禁在這,也絕對會被想在這次混亂中得利的派系在事後給處理掉。

雲雀恭彌打了呵欠,朝加諾他們舉起槍。

──並且做出了讓他們瞠目結舌的決定。

 

「雲雀大人!你想去哪?」幾乎一臉茫然的吉里爾盯著被子彈打破的鎖煉,雖然有被破碎的鐵片割傷,不過他現在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些。

「……這!」最先反應過來的加諾想站起來抓住對方,但礙於傷口的疼痛一個踉蹌沒捉住。「等一下,就算是雲雀你,在沒有武器的狀況下要在這基地找一個人實在太困難了!

 

和吉里爾與加諾的預想完全不同,雲雀恭彌竟然替他們解開枷鎖,而後丟棄那把剩沒多少子彈的短槍,空著手踏出牢房。

聽見兩人的叫聲他輕描淡寫的瞥了他們一眼,雲雀靜靜的離開原處,聽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加諾心裡雖然燃起希望,卻也湧現絕望。雲雀能找到人的可能性很高,但這也代表他們幾個背負背叛之名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人一旦被找到的話,絕對會被帶回彭哥列……

 

「嗚、可惡──!」她在吉里爾的攙扶下複雜的大吼。

 

幽暗的牢房走道光源閃爍,看守的人被稍早的騷動驚動,原本沒什麼人煙的狹窄通道忽然多了點人為的聲響,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輕微的肅殺氣氛。

雲雀恭彌用他的步調不疾不徐的前進著,從西裝內袋摸出利用幻覺隱藏而留在身上的戒指及匣子,他緩緩勾起微笑後用紫色的火焰開啟匣子,淡紫的死氣之火多到瀰漫在狹窄的通道裡幾乎遮蔽了全部的視線。

 

「別以為這些守衛能阻止我。」凝視前方察覺到異狀前來的敵人,他倉狂的笑著。

 

喀、喀──……

規律的步伐聲後火焰逐漸消散,深黑色的人影早就不在了,留下的只有一地數也數不清、頭破血流的人們。

鮮血與肉體交織,除了抬顯他帝王般的氣燄外也讓他稍稍發洩受過的屈辱。

 

「好了,另一個『澤田綱吉』會在哪裡呢?

 

 

 

灰色的屑屑從頭上掉了下來驚擾了他短暫的休眠,來到這裡以後不見天日,作息整個無法調適好,就連睡覺在夢中都能聽到孩子的哭聲以及驚險動魄的追擊,這使得澤田綱吉常常剛入睡沒多久就會因為惡夢驚醒。

可是剛剛難得的他並沒有在夢裡見到那些景象,而是感覺到一種溫暖的水拂過皮膚表面,整個人都浸淫在那暖呼呼的液體裡飄盪著。

雖然那感覺相當舒適,但是他卻有種不安定的感覺,水中的他行動相當遲緩,仍舊是努力伸出手臂想觸及些什麼,恍惚中有隻手碰觸到了他的指尖,在彼此都愣住的情況下,對方在下一秒毫不遲疑的牢牢牽住了自己的手。

剎時間那些水似乎變成像是玻璃般易碎的固體啪的一聲爆裂開來,就像是牽住自己手掌的人衝破那曖昧的障礙般,澤田綱吉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注視著在碎片之後出現的臉龐。

──那個人……是……

 

「啊……究竟?」然而這場使他摸不著頭緒的夢境在最關鍵的地方遭到侵擾,這段時間睡眠品質變差的狀況下很容易因為一點刺激就驚醒,綱吉撥開瀏海上的那些異物,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手,彷彿那裡曾經有被人緊握的觸感。

 

第二十九生 狼煙現

 

今天意外的,下起了雨。

理應過了冬雨的季節,可是今天似乎有了些變卦,沒預料到的男子被如細線的雨絲包裹住身軀,即使不是大雨滂沱的慘烈,但不用多久身上的西裝套就已經濕透,至於旁邊的嬰兒倒是一派輕鬆的早在初降細雨時就用變色龍列恩化作小傘擋住雨水。兩個人沉默的走在邁向墓園的小路上,一路上沒有任何護衛,應該說,有那位聞名黑手黨界的阿爾柯巴雷諾,與本身就是彭哥列歷屆以來唯一能和初代首領齊名的年輕首領,不過短短幾十公尺的路根本無需護衛才是。

霧之守護者負傷、雲之守護者下落不明,而且居所還是一片狼藉的狀況下,彭哥列暫時失去了強大的戰力,而且在稍早前身為現任首領左右手的嵐之守護者也和晴之守護者去了位在彭哥列管轄北區、可以算是邊陲的基地探查。

如今還留在總部的守護者跟幹部……只有澤田綱吉自己還有里包恩、山本等人,藍波因位年幼的關係,除了要事外幾乎都是住在波維諾家族的住所,雖然有時也能夠在無意間碰上他來彭哥列總部閒晃跟玩耍,但……那也只限於過去式了。現在那常常被嫌嘈雜的笑鬧聲已不常見,混亂的十年後火箭筒、亂扔的手榴彈等等,對於彭哥列的人某些都是懷念的昔日過往。

經過沒多久的腳程,澤田綱吉與里包恩便走到了一座墓碑前,儘管墓裡沒有屍骨,因為遺體早就在秘密進行下運送回他的家鄉安葬,現在這座墓裡有的不過是幾件衣服還有沒裝屍體的棺材罷了。

 

「你怎麼會說要到這裡來看看?我記得你從來不過來看的。」嬰兒站到墓碑前,石碑上刻的只有生卒年,沒有姓名、沒有相片。

 

畢竟真正的彭哥列第十代首領已經死亡的消息,在彭哥列裡是個極為機密的資訊,何況現在不正有一個「澤田綱吉」站在此處嗎?要是被誤認是活死人或冒牌或那可就糟糕了。

 

「我只是在想說,為什麼他什麼事情都沒告訴我。」難得的嘆氣,有記憶以來他的腦袋裡只想著如何讓家族興盛,還有別對敵人手下留情……可是遇到一位和自己長得極為相像的人後,他慢慢有了些感變。

 

不過僅限對那個人。

 

「我只知道自己算是他的複製人,繼承了他除了軟弱外的一切,但是我從來、應該說是在那車禍之前從來不曉得有另一個複製人。」脫下西裝外套的他把外套蓋在頭上擋雨,可惜沒什麼成效。「雲雀恭彌還有六道骸也沒和我提起。

「其實我也能隱約感覺到雲雀他們確實有是隱瞞著大家,因為他們私底下有著不少動作……還有一些幹部,極少數的。」雨慢慢消失的現在,形狀記憶變色龍變回了本來的模樣,甩了甩身上的水滴後緩慢的自里包恩手背爬上他的帽沿。「這似乎也和你忽然在蠢綱死後沒多久立刻出現有關。

「我不是很清楚。」焦躁的澤田綱吉兩眼直盯著那座空虛的墳墓,他現在除了等待部下的消息以外沒什麼能做的了,他身為首領,可不能輕易的隨自己的感情做事。

 

可是天殺的就這一次,他有意識以來頭一次這麼想要任性妄為一次!

雖然之前就有不少偷溜的經驗,但那在自己能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問題是這次一旦有所動了……那可不是能夠毫髮無傷甚至是用些微代價就能解決的事情。

因為他想起來了,該死的……這份感情、這份失落跟自責!

他瞭解了自己為何除了那軟弱的心外連超直覺都沒被自己繼承,因為自己所擁有的火焰與力量,都是為了保護家族與壯盛它所需,超直覺……是只屬於另一半,屬於他的自保、他的強大。

另一位澤田綱吉的溫柔與直覺,能夠毫不遲疑的看穿他人,那清澈的眼神總能用溫暖的視線軟化他人的戒心,那是徹底的柔;而自己本身有的死氣之火和力量、家族,則是可以貫穿任何障礙前進,掃除前方的敵人及強盛勢力,這是絕對的剛。

他們互相調和、互相互補,這正是那項計畫裡澤田綱吉所期待的──將自己一分為二的期望。

 

「……如果我那時候,強行出來的話……」焦急的心與憤怒讓他狠狠的拉扯自己的棕色短髮,在得知以前所不知道的、計畫被隱藏的祕密後,他越能在心底感受到那種無力的想法。尤其在霧之守護者傳來另一半被奪走的消息之後,不曉得是不是和現在的自己想法產生共鳴的關係,他漸漸體會到不該屬於自身的感情。「啊──他不應該那樣死的!

 

那個屬於自己前身的那個意識的思緒,就快淹沒了他。

 

「……」聽著是自己學生卻又不是的男子無助的吶喊聲,嬰兒也無語了。

 

或許過了有半小時吧?小巧的青綠色變色龍眨了眨黃黃的眼睛,用一秒左右的時間變成一隻綠色的手機,被里包恩靈巧的接住後接聽一通來電。

還想說是不是北方基地的獄寺他們有了消息要回報,可是聽了「報告」兩字後,他判斷出那頭的聲音明顯的並非他們兩個,里包恩動腦細想也不記得是派去的部下亦或是那處基地的人,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有著自信不會記錯。

 

「是要報告什麼?」他決定先詢問內容而不是對象。

『報、報告里包恩大人!霧之守護者他、六道骸大人他逃院了!還有負責看護的另一位霧之守護者大人也──』

 

不等那頭的醫療所人員慌亂的說完,他果斷的掛斷電話。一抬頭,不意外的看到茶褐色的雙眼冷漠的注視著自己。

 

「……那個該死的傢伙,又擅自行動了啊?」雲雀恭彌和他,以前到現在都是那麼的難以掌控!

「先不管六道骸他怎樣了,蠢綱。」帽簷下烏溜的大眼閃過不符合外表的殺意,就在那個意念洩漏的同時總部的四周幾乎是同時性的響起如雷的爆炸聲。「看來那些人是等不及了,提前來了呀?

 

不等阿爾柯巴雷諾出聲催促,男子一把扔掉濕漉漉的外套並扯下領帶,動作迅速的套上毫不起眼的毛線手套並點燃火焰產生變化,自頭到尾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頃刻間他原本佇立的地方只剩下些微的橙橘色火星,而人早已不知去向。

原本逐漸放晴的天空在沒有人注意到時下起了雨,有隻鳥兒不畏水氣扶搖直上盤旋在總部的外部,是隻嬌小的黑色燕子。

里包恩拿出手槍上膛,他圓潤的臉蛋彎起了殺手式的笑容。

好了,為了引出叛賊特意削減總部的兵力奏效了,那麼……之後是吉是凶就看你們了。

 

「哼!那些傢伙,可別小看他們啊!每一個人可都是我的學生呢!

 

第三十生 恐敗露

 

冷眼看著地上的屍體,杰尼優雅的掏出西裝暗袋裝著的高級手帕擦拭掉濺上臉的紅色液體,身旁的部下不用他出聲命令,不慌不忙的著手於清理現場的作業。有人拿出了黑色的袋子把屍體塞了進去,緩緩的,深紅色的液體用不算慢的速度從頭部的大窟窿流溢到體外,讓扛著袋子的人感覺裡面的屍體更加沉重。

 

「記得,別用埋的,用火燒到只剩下灰後再找條河丟掉。」下了唯一的指示後,杰尼替換上部下遞給他的新西裝,從容的走出那間房間。

 

只不過他沒預料到的事情,緊接而至。

 

 

 

由第十代首領下令後擴建的其中一間醫療室裡,素色的裝設以及微微從窗口吹進的微風讓人感到涼爽舒適。床頭的矮櫃上擺著一籃不知道是由誰送來的蘋果,之後才過來的女子愣了一下以後才發覺那個人因為自己的來到而清醒,問候了聲,她找來了水果刀替躺在床上一副慵懶模樣的人削起了蘋果來。

她可以感覺得到,那個總是喜歡透過附身在其他生物身上來進行窺探的人男人正在哪處遨遊著,可能是無聊,也可能是有所目的,反正只要是能說的事情,骸大人總不會吝於告訴她;至於不能說的,她也不會強求,因為她明白對方一定有他的考量。

 

『克羅姆。』

 

在一陣和普通的風不太一樣的氣流掠過她的手邊以後,躺臥在床的六道骸翻過了身子,一對紅藍不一的眼睛像是在看著她,又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有點失神。

擱下手邊的蘋果,正好那有著紅潤色澤的果皮呈現堪稱完美的一條未斷,直接落入放在手邊的垃圾桶。被躺在床上的男人輕聲呼喚的克羅姆骷髏將注意力從蘋果上移開,轉而用清澈的紫色眼睛注視著那個人。

 

『骸大人,有什麼事嗎?』該不會是臨時想吃巧克力吧?問題是以現在的身體情況可能不太適合,要是被負責醫療的護士看到絕對會被責難一番的。

『妳不是很在意嗎?那個導致現在這種場面的暗殺事件。』雖然對話的對象是克羅姆,可是六道骸卻轉開了頭,微瞇雙眼懶洋洋的。『這次的情形……或許就和那次差不多吧。』

『……骸大人,你是指、什麼呢?』她感覺到呼吸停滯了瞬間,有點喘不過氣。很像嗎?所以說他們、有可能再一次失去首領嗎?即便不是那位讓她、讓眾人極為喜愛的首領,但是那個人依然是彭哥列與守護者們的中心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所以她不想要、也不願意去想有這個可能性。

 

發出一陣曖昧不明的笑聲,骸坐起身子,不等克羅姆制止他就喚出慣用的武器,三叉戟的尖端敲了敲地面後,瓷磚啞的一聲裂開。更正,是看起來像是地面磁磚的暗門彈了開來。

 

『怎麼會有……!』

『吶,我親愛的克羅姆。』露出不像是傷患的笑容,六道骸帥氣的朝克羅姆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動作。『一起來看看吧!』

 

等到那些清除現場殘餘物的人離開後,靛藍色的死氣之火晃悠悠的籠罩住整間房間的每一處,當及促的腳步聲趕到時,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這基地不對勁……」晚了一步才趕到的獄寺微微的喘著氣,照理說把基地平面圖都記得一清二楚的他不應該會花這麼久時間才回到剛才待過的地方,可是不管他是想抄捷徑或是想按照原路回來,那些走廊也不是他所知悉的模樣。「是幻術嗎?還是那個老頭擅自將基地做了變造?

 

不過緊接而至的狀況並沒有給他繼續思索的空閒,總部的來電讓他整個人差點氣的暴跳如雷,幸好他已經和當年那個火氣方剛的煙霧炸彈隼人」不一樣了,現在的自己可是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的左右手」。

 

「問題是身為左右手的我居然沒辦法現在趕回去!」他還是有點鬱悶的吼了下,畢竟要是沒找到了平的行蹤,那他更沒有資格繼續以首領的左右手自居。

 

不久前才出現過的霧之火焰悄悄的從他的腳邊靠近,彷彿能聽到誰的笑聲迴盪在整間房間裡。

 

 

 

『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被稱為最強嬰兒的阿爾柯巴雷諾之一正坐在床邊,用審問的語氣問著在場的人,除了那位皺緊了眉頭忍受手術後的痛苦而昏睡的人以外,其他的人莫不是低頭就是難過的抿嘴。

『里包恩先生,是第四次。』嵐之守護者滿臉挫折的低聲報告。

 

雖然這類的危險從來沒少過,可是能讓對方得手的機會在以前可是幾乎沒有過,但是被成功刺殺的機率增加的過於明顯,怎麼想就是讓守護者們感到怪異,更不用說是里包恩了,只是這個月真的太過於誇張,這次還險些要他的學生送掉自己的一條小命。

 

『行兇者目前已經處理掉,至於指使者……』負責去調查的雨跟晴兩位守護者相互對看了一眼,最後由山本武來說明。『還是查不出來。』

『行了,現在查這些都於事無補,今後要再增加戒備。』

 

譴走幾位守護者後,他留下了兩個都沒什麼表示的人,其中一人仍舊是保持他令人難以捉摸的微笑,另一個則是冷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但能夠隱約感受到三人間的詭譎氣氛正在擴大。

維持緘默的兩個人沒有作聲,而強行留置他們的人也沒有提問,直到床上的人漸漸沒了斷斷續續的呻吟後,一個無意義的咕噥打斷了他們彼此間的試探。

回頭盯著可能是傷勢的情況有舒緩點而逐漸鬆開眉宇的學生,里包恩深深的嘆了口氣跳下床,離去前不忘回頭凝視六道骸以及雲雀恭彌兩位守護者,最後瞪了躺在床上沉睡的傷患後拋出一句話。

 

『查不出來是嗎……恐怕是跟高層有關吧?』

 

目送走阿爾柯巴雷諾,安靜了許久的骸嗤嗤的笑了起來,雲雀用看神經病的眼神覷了他一眼後動身離去。

 

『雲雀恭彌,需要我幫忙整治你的部下嗎?看來有噁心的黑手黨雜碎混進去了呢。』在人踏出門之前,他輕輕的拍著手,略帶怒意的笑聲讓雲雀不滿的睥睨著他,而後六道骸見那個人用力的甩上門板離開了病房。『唉呀……計劃想必是要失敗了呢,澤田綱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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