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步 篡記奪人

 

聽聞自己的炸彈確實引爆了他心中難掩緊張,同身邊的人表現出慌張的表情,但浮現心頭的不乏一陣痛快,滿腦都是報復後的快感。碧綠色的眼眸看著從餐廳驚慌奔逃的學生們,忍不住露出諷刺的笑。

沉浸在那種感情之中的銀髮少年放鬆了戒備,並沒有注意到遠處的餐廳門口佇立得一行人,三人裡一頭雜亂白髮的少年目光直接的望向他的方向,特異紫色刺青下的是飽含詭念的微笑。手上拿的手機剛按下通話鍵,身邊帶眼鏡的少年搔動橘髮見那人似乎又要做什麼,不安的嘆口氣。

 

『呵呵呵……暫時把獄寺隼人監禁。』捏爛了電話,手遮半邊臉,指縫間透出的紅光血紅的嚇人。『不必處理掉,事後萬一有紕漏他可是很好的替死鬼。』

 

 

 

回想自己被對方約到一處地方的路途上,遭到了莫名其妙的突擊,不知打哪來的飛針扎進皮膚,細細的針頭上滲出的毒素麻痺了所有知覺,麻木的腿部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踉蹌癱倒在地面。

逐漸昏沉的意識僅剩聽覺,叩叩的腳部著地聲響異常清晰,在昏過去之前他瞬間明白。可惡……竟然趕暗算我,用過就想把我拋棄是嗎?

對於那藐視眾人詭譎少年,服從的部下不過就是西洋棋盤上的棋子,更何況是臨時被找來的他?那更是一張可信手拈來又可任意丟棄的紙巾,要是己身沾到了不該有的汙穢,那也會是能輕鬆去除那髒汙的方便工具。

 

「六道骸……」牙癢癢的擠出那恨到心坎的名字。

「喔呀?沒轉過來還知道是我呀?」拍拍手,一派輕鬆的靠在門框上。

 

抽動鼻子,來人的身邊隱約可聞淡淡的腥味,鐵的鏽味鑽到鼻間輕搔引來嗅覺的輕微抗議,喉頭也常到被吸進的空氣中瀰漫的血味。

 

「你……剛才又做了什麼!」警戒的轉過身面對他退後了一些。現在身上沒有炸彈,該死。「還有,你說他是下任首領?」原本想偏頭看向腳邊,但是視線硬是對到了六道骸。

 

單手摟著毫無反應的褐髮少年,六道骸輕笑。就在獄寺丟出那些炸彈以前他動了點手腳,施以了幻術讓他誤認澤田綱吉的所在位置,想當然也就丟偏了方向,為了避免遭受爆炸的威力波及便將人從那邊快速的拉了過來,暫且抱住。

 

「沒錯,他是彭哥列的下任首領。」不見他有放開澤田綱吉的意思,獄寺感覺那老是不懷好意的少年有某種企圖,但就是沒辦法想出是怎樣的意圖。「剛剛差一點就能間接替母親棒一分仇了呢!怎樣,想現在就殺掉他嗎?

 

眼睛凝視六道骸抱住的人,心境相當的煎熬。

他是害死母親的……老爸的同盟家族下任繼承者,想要替母親報仇,殺了這傢伙或許是一個前奏,只要他一死那勢必會打擊彭哥列家族,重挫威信,也連帶的動搖週邊同盟造成混亂。老爸那個日益衰弱的中小型家族一定會在這場動亂裡分崩離析,徹徹底底毀滅掉,當男人嚐到生不如死的痛楚時就是他替母親疏一口怨氣的時刻。

但……

他腦海中飄過不久前少年朝他投以溫和的笑容,在看見那微笑的瞬間他居然會有相信對方也無妨,那人是直得信賴的這種想法。

眉毛掙扎的揪在一起,緊咬的下脣幾乎要被咬出傷口來。

 

「別開玩笑了!幾天前是怎樣對我的?現在這樣是在耍我嗎?」煩躁憤怒的大吼。要不是手上的強力炸彈都被搜走,早就不顧一切的丟過去,恨不得能將對方炸到灰飛煙滅,消失的乾乾淨淨。

「啊,我可沒有這想法,因為耍你我一點好處也得不到。」六道骸發出嘲諷的笑聲弄的他氣憤難當。「到是這小子,儘管我來這一趟不是為了要找他,但計劃提前也不壞。」他和他們的事情想必已經被發覺了吧?那有必要做些更改了。

「計劃?」獄寺雙眼不離六道骸,戒心頗強,同時也注意到那傢伙和他之間的相對位置對自己非常不利。

 

要是他想溜走,那很簡單,若是自己想逃,那非得經過那扇門,除非要從這裡的窗戶跳下。現在想想,自己連這層有多高都不清楚,冒然賭一把太危險了。

 

「不能說,不過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呵呵呵……」正如獄寺隼人的預想,他抱起了失神的澤田綱吉一踏步,就快要離開了門邊……

 

一道銀光弧度犀利的劃破半空,湛藍如海的髮絲被削斷了幾許,散落於空氣中緩慢落地成為塵埃的一部分,偏頭閃過時異色瞳眸眼角餘光睨著來者,穿過了那支散發冰冷剛氣的銀拐,和那對蘊含暗暗殺意的黑曜石眼眸四目相交。

收緊手臂穩住懷裡的人與重心,跳了一些距離後顯露著一副原來如此的輕浮笑臉,和對方冷漠正經的臉龐成了強烈對比。

 

「唉呀……看到獄寺隼人在這裡,那我該想到的。該說好久不見了嗎?」六道骸改用左手抱人,右手幻化了三叉戟的戟身。「雲雀恭彌。

「跟你沒什麼好說的,給我放下草食動物。」提拐在胸前,黑髮的少年貌似隨時都能衝上前去賞六道骸一頓拐子。

「是使命感嗎?還是責任?可惜的是,對我來說在計劃之中少不了他。」此時右手腕一轉,戟尖恰巧對上了接近的綠色眼睛,只差了那麼幾公分。「想趁機偷襲可沒那麼容易啊。

「嘖!

 

二對一的情況下,陰沉的深褐雙眸無意念的聚焦前方,他隱隱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

 

第二十二步 挾持嘆哀

 

翻落窗口的瞬間,他在意識到墜落的恐懼前一剎那突然有股異樣的氣息襲上,分別就在他原本待的房間以及……地面?瞪大雙眼,這才被墜樓的懼怕蒙蔽了眼瞳、心智。救我……誰來……

 

 

 

對峙在進退兩難的地方,被堵死的門口和身後的殺意,面對看似如此不利的情況,他嘴角挑起嘲弄的弧度被深藍的頭髮給遮掩在後面,手裡的戟尖銳到散發隱隱寒光。退後了幾步,冷汗從頰邊滑下,心裡難掩方才差點被刺瞎眼的驚險而心悸著,碧綠色的眼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緊盯住前方的藍髮少年。手握緊了武器,強壓下想衝上前去給對方猛烈一擊的怒氣,表面上不慍不火實際上心頭燃著熾烈火焰,炙熱到手心簡直要發燙的地步。

 

「呵呵……

 

發出難以分辨意圖的笑聲,唰的手中的三叉戟轉了方向反握著,包夾他的兩位少年都明顯的一愣,平時沒有多少表情的黑髮少年甚至稍稍瞠大了鳳眼,提拐的手抖了下像是快奔出制伏他一樣。

 

「你們以為圍攻我有用嗎?真的是呀……所以黑手黨真是……」輕浮的笑著,但手中的銳器卻慢慢將尖端靠近了懷中少年毫無防備的頸子。

「六道骸你不也是黑手黨嗎!……喂!幹什麼!」圓睜綠眼怒目嗔視,獄寺隼人雖然要跑過去制止,但是忌憚對方的戟和自己赤手空拳,還有……他在猶豫,他想到了那人說過的話。

 

那個被他挾持的棕髮少年,真的是自己恨到心癢的黑手黨中龍頭彭哥列下任首領嗎?完全沒有黑手黨的架勢,那樣冒然接近,一點防備都沒有,真的是可恨的復仇對象之一嗎?到底……是要放任他對那少年下手或是要阻止把自己當棄子的人……

 

「六道骸,你到底想做什麼?」雲雀恭彌倒是很冷靜,維持那能攻能守的姿勢站在原地問道。

「黑手黨?我如果是的話……」六道骸輕笑,有幾分嘲弄。「雲雀恭彌,我並沒有任何意圖。

 

他又笑了幾聲,讓戟尖靜止在離肌膚剩不到半公分的距離,不論身邊的人有多快速,他都有把握在被攻擊前替懷中昏沉的少年留下一道傷痕。那是必要的……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留下「契約」,就算早了點。

六道骸背後的獄寺很清楚他說的話有八成以上都是不能信的。剩下的兩成呢?依據和他短暫的合作情形來看,大概就是那位柔弱的紫髮少女了吧?

 

「你說謊。」簡潔有力的道破,雲雀恭彌的眼神中又多了幾許危險的氣息,瀏海下的陰影令那張端正冰冷的臉變得比以往更加有凌厲的感覺,瞪視的目光透露出欲將對方碎屍萬段的想法。

「是嗎?那別怪我……」說罷就突然高抬拿三叉戟的右手,迅速的直往懷裡的少年刺去。

 

在場的兩人都對那突如其來的大動作感到驚愕,雲雀第一個反應過來,幾乎是與之同步的邁步衝去,手裡的銀拐再度流洩一道銀光,眼看就要跟那支戟碰在一起了……

 

 

 

皺緊眉頭面色沉重,空氣同等的沉悶凝重,除了尚未曉得以前發生過怎樣的事件的黃髮少年,其餘兩位男人都顯露出難以解釋的男受神情,尤其是年邁的老人更是帶了不少痛苦悲傷。

 

「結果……真的是這樣。」中年男人嘆氣,伸手要拍拍老人肩膀安慰時雀被對方抬手示意不用。

「家光,或許我早該想到的。」閉緊眼睛用沙啞的嗓子說著。「不……不是『或許』,應該是『我必須早就料想到的』。

「九代首領你不必如此苛責自己。」澤田家光一邊抓了抓自己的淡黃色短髮一邊要巴吉爾收拾桌上的紙張。

「不,家光。」搖搖頭。「那名叫做六道骸的孩子,他是昔往艾斯托拉涅歐底下的受害者這是可以確定的,而我居然在綱吉出事的時候還沒連想到那組織,這是我的疏失。

「可是彭哥列家族龐大,樹立的敵人也不少,你沒立即想到也是無可厚非的啊!請別再自責了。

「有哪個與我方有敵意的家族會這般大費周章?這計劃看來是想消滅我們以及週邊的所有組織,就連同盟都不放過啊……

 

手裡仍然是拿有那張六道骸的學籍資料,腦海浮現另一張家光拿給他看過的另一張紙。那有關於當年事件的部份檔案,恰好就有他年幼的照片,莫非是偶然?亦或是有人蓄意向彭哥列洩漏情資呢?

真是後者的話,那那個人事想獲得什麼?在彭哥列中的地位還是人情、利益?唉……多想無益。

 

「那個……說不定他是想讓我們一蹶不振之後再接收虛弱不堪的組織及同盟也不一定。」家光盡可能的想減少九代首領的罪惡感,不過效果相當有限。

 

只是輕微的搖頭,九代首領沒再說下去,獨自走到沙發那靜靜的坐著,拄拐杖的手看起來是那樣的沉甸甸,彷彿千斤石塊就綁在上頭壓的人喘不過氣。

撥開遮住右眼的棕黃色頭髮,巴吉爾用天藍色的雙眼看著自己敬重的兩人都面有疲憊,於是把整理好的資料跌起來後就走到家光身邊,先是對坐在不遠處的老人欠身告辭,再對家光說他要將那些東西搬回去收好。

 

「那我先告退了,首領、老大。

「路上小心,別遇上了那些想不利家族的人。」擔憂的說,男人同時也掛心自己疼愛的寶貝兒子,不知道他人現在裝況好不好。

 

門被巴吉爾關好,老人仰臉注視男人。

 

「家光你很擔心綱吉吧?

「呃……

「沒關係,我也是。」九代首領莞爾,撐著手杖就站起身。「我們一道去看他吧,如何?

「是!謝謝九代首領。」說完話兩人就離開房間,踏上往澤田綱吉休息所在地的走廊。

 

第二十三步 恍惚起漩

 

紅蓮的危險香氣……詭譎的氣息、紅藍迥異給人不真實感的瞳色、太過亮麗的臉龐耳畔垂了幾縷髮絲,他看起來多像是存在於神話裡的人啊?模糊的視線無法準確勾勒出對方的輪廓,但是那波光淋漓般的頭髮……彷彿是海岸邊相繼撲上的浪花,湛藍的海水……

吵鬧聲?是誰在旁邊嘶吼?我只覺得自己被一個不高不低的溫度給包覆著,很舒服的觸感讓精神感覺到困倦,昏沉沉的頭腦沒辦法想起稍早的事,心中掩不住疑惑。

有好熟悉的聲音,那種總是充滿冷淡的語調。黑影不斷在視線中晃過,銀光不曾間斷過,黑銀交雜的姿態看起來十分華麗,如流星一樣流洩的銀也很耀眼。金屬尖銳的摩擦聲鏗鏘於耳際,卻不足以敲醒自己半夢半醒的意識。

不遠處有人在憤怒的大吼……他說了些什麼?

 

「草食動物……澤田綱吉,你給我醒過來!

 

不知道是誰的怒嚇,如雷貫耳,沉穩的語氣早就被當事人拋諸腦後,在閃躲與攻擊的空檔,那人好像有些氣極敗壞的大聲說話,就在他說完的下一秒,腹部冷不防被尖銳的物體戳刺,連忙退了幾步減緩了傷勢嚴重性。

 

「呵呵呵……你以為他這麼容易就會醒過來啊?他剛剛可是再度遭到心理重創呢!」可惜的輕嘆,收手將武器尖端靠進嘴邊舔拭了艷紅。「原凶可不是我,是站在那裡什麼事都做不了的獄寺隼人。

「六道骸……你這卑鄙小人!」被指名的銀髮少年憤恨的跺腳。「我明白那小子怎麼會這樣,最初的原因一定是出在你身上!

「你有證據嗎?」露出蠻不在乎的表情,他哼著然後任那長戟貼在懷中少年的臉頰上,血液沾染那張臉,蒼白的臉色讓紅液顯得極為觸目驚心。

 

不等獄寺反駁,黑髮少年忍受側腹的傷痛再次揮拐衝向漫不驚心的六道骸,他一轉動銀拐某接合處立即掉落一串鐵鍊,末端還繫著金屬製的加重物。

這出奇不意的一手讓那原本笑的從容的藍髮少年臉色僵住,在一攻一守之下仍然被劃破了一道傷口,這令有點屈居下風的少年揚起冷笑。

 

「雲雀恭彌,還真是會趁人不備攻擊啊?」瞇起異色雙眼,恐怖的弧度挑於他的唇角。

「跟你打不需要多餘的東西。」冷冷的拋下這句話,雲雀站穩腳步,單手壓緊那淌出鮮血的傷口,依舊面不改色。

 

啊……所以剛才對我生氣的,是雲雀學長啊……

他要我起來,可是我全身都好沉重……

自己現在是被抱住的嗎?有種曾經遇過的感覺,這個人是不是在哪見過?

吃力的搧動眼睫,扭動僵硬的脖頸望向摟著自己的人,那頭深藍的美麗髮色好眼熟,似曾相識。心底有不知名的怪異在騷動,它捲曲又翻騰,不管再怎樣的橫衝直撞,就是鑽不出那桎梏它的囹圄,但是仍不死心的狂吼,彷彿在告誡身體的主人某樣「不祥」的預感。

可是……就算是有非常不安的感覺,奇妙的是自己居然會有想靠得更近的衝動,想更進一步欣賞那種危險在眼前站放他的邪惡花朵,因為即使是顆含苞待放的蓓蕾,也盈繞了魅惑般的香氣,那深深的吸引了自己。

真是太瘋狂了,自己真是瘋了!澤田綱吉驚嘆於內心,重喘著、冒著冷汗。

 

「──!」無聲的驚愕充斥了整個空間,瀰漫了腥鹹的味道。

 

 

 

談笑風生的兩人緩步在裝飾華麗的長廊,支撐腳的手杖輕聲的叩在地上發出青脆的聲響,偶爾經過窗戶時,那微風吹入拂著他們,也稍為讓他們心中緊繃的情緒有所緩解。

 

「……」忽然,那根手杖停頓了。

「九代首領,怎麼了?」澤田家光偏頭疑惑的問身旁年邁的老者,他對於對方的沉默感到不解。「阿綱休息的房間就快到了。

「家光。」老人倒抽一口氣,那空氣通過鼻間和胸腔時,是何等的冰冷。「雖然還很淡,不過我聞到血液的腥味。

「你說什麼?怎麼回事!

 

經九代首領一提醒,起先還在擔憂兒子的心思被打散了,這才注意到空氣中的怪異氣味,像是鐵生鏽的鏽味,而且還在持續變得濃郁。

老人闔起雙眼,集中精神試圖感應些無形體的事物。他現在使用的是彭哥列歷代獨有的一種預感,根據文獻,這是從初代那一代就有的神奇直覺。但每位繼承彭哥列血統的人那股力量都不近相同,有的人強,有的人則是很稀薄,就目前來說,擁有這種直覺,且能力不輸一世首領的,就是未來可能接下彭哥列首領的第十代。

九代首領的力量不算是強,所以得令思緒專注才可以動用被是人稱作「超直覺」的特殊能力。

 

「在這邊,與綱吉房間的方向是一樣的。」等到睜開眼時,老人說的是兩人都不想聽到的答案。

 

 

 

單膝著地,冷汗自耳際滑落,口裡呼出的吐息灼熱,脣瓣卻是乾澀的。

一直大吼的咆哮在見狀以後戛然而止,祖母綠的眼底灌滿了驚訝及慌張,擠動聲帶張開嘴就是說不了任何話,連一丁點的聲音也難以推出喉嚨。和他眼睛顏色呈極度對比的液體漸漸蔓延在地上。

 

「又一次被我打倒讓你感到恥辱對吧?呵……」輕蔑的語氣朝著無力的少年射出,毫不憐憫。

 

異常濃稠的味道襲向棕髮少年的嗅覺,無神的眼眸蹬然瞠大。

急促的腳步聲是兩位長輩趕來的蹙音,卻已無法喝止即將發生的悲痛衝突。

 

第二十四步 傷慟醒視

 

緩緩的鬆開手讓武器離開了掌心,那原本站立在眼前的身影搖晃了一會,姿態猶如風中殘燭搖擺不定,甚至給人虛渺的感覺。脣角彎起的笑靨美麗的像是罌粟花,美艷,卻也有迷惑人心的毒素,異色的雙眼睥睨著用憤恨目光注視自己的黑髮少年,熊熊的怒意消失在鮮紅的火與湛藍的海裡,沒有留下一絲波紋。

咬緊牙關,粗重急促的喘息和鐵鏽味充斥房內每一寸空氣,發白的關節漸漸失去了力道,金屬墜落的聲響迴盪不已,已經空著的兩手費盡力氣的抬起抓住穿過腹部的物體,但是無力將它拔出。

 

「呵呵呵……雲雀恭彌,別逞強了。

 

嗤笑聲令雲雀不甘的扭曲面容,無奈腳底下不斷滿漫延的那股溫熱正帶走他的意識,力氣也慢慢流失。

終於,他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啞口無言的獄寺隼人腦海一片空白,雙腿遭人抽離了支撐咕咚一聲跪地。

 

「媽、媽……」他口裡直喃喃,喉嚨卡住了,思緒迴路也阻塞住,憶起的居然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親生母親的畫面,只是那時已是一具冰冷染血的遺體,無力癱倒在血泊中。「血灘……是爸他雇人撞了媽媽,是爸爸做的……媽死了,是爸做的……」懵懂的小男孩跪在地上,嚷著要大姊姊起床別再睡了。「媽一直在睡,是爸讓她睡著……

 

放眼望去,阻擋自己的兩人都失去與他對抗的能力,六道骸輕蔑的上前各賞了他們一腳,尤其是重傷的雲雀恭彌,那腿直接踹在他被插入三叉戟的傷處,頓時有些停止流血的地方又再度泊淌溫暖的液體,漸漸將人的體溫給帶走。

獄似失神到沒做出任何反抗,被踢翻在地上的他繼續沒意義的語句,長長得瀏海掩蓋他那對碧綠的眼瞳,不讓絲毫光線能夠照入。

氣喘吁吁趕到的九代首領及家光驚愕到不能言語,九代首領的臉色剎時間刷白,撐著手杖的手抖動的劇烈。

 

「呵哈哈哈哈──」狂傲大笑,六道骸笑到幾乎彎下了腰,他腳下開始長出了通直的莖葉,粉色的花朵逐一綻放,絢爛奪目的火花也伴隨滾滾岩漿而來。

 

他摟著澤田綱吉咨意將所有變為煉獄,猛禽自深不見底的深淵裡竄出,牠們在叫囂在嘶吼,吠著世界上地一切,懷著想破壞全部的醜惡慾望攀爬於六道骸腿邊,有些逼近家光他們和躺在地上地雲雀等人。

毒蛇吞吐蛇信,蠍子開和雙螯捲曲毒刺,巨獒發出低吼掀起嘴,白森森的牙齒隱泛寒光。掌控這一切的少年面露隨興的笑容,眼神與脣角噙有怨恨和不齒,彷彿是輕視萬物的姿態,他所處的地點就是世界的中心。

儘管看起來全都稱了他的意,百密一疏卻是注定的,也是這世間亙古不變之定理,料不到總是縝密計謀的死穴,那是你永遠無法探到的一角。

 

「啊啊啊──!

 

似如絕望透澈的悲泣,恍若撕裂心肺的痛楚,尖銳慌亂的慘叫劃破地獄般的氛圍,起先面露凶光眼閃邪念的猛獸瞬間止住,停擺了所有的動作。

橘紅的光芒不再有那樣的清澈感,澄淨被迫摻雜了痛苦,顫抖其中的意念顯露所有者的心慌意亂,失控似的擴張再擴張,直到吞沒了四周掙扎的禽獸,也將炙熱的岩漿點燃燒殆盡為止,火焰沒有停頓的延燒著。

 

「綱吉……」老人心痛的凝視點燃那股火光的少年,不捨的看著滾燙的淚水遍佈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龐。

「嘖!」而六道骸只是皺緊眉宇,原本環抱對方的手斷然放開,但是已經無可避免的留下灼傷的傷痕,火辣辣的刺激神經。「到底為什麼……

 

整間房間已經回歸一開始的整潔,華麗的裝飾依舊,燈光暖暖的灑落試圖營造安寧的氣氛,不過緊繃的空氣硬是拒絕了那份好意,冷漠的固守其質。

漠漠佇立的人低著頭,深棕色的瀏海擋下了眼,其餘擋不下的情緒就跟著滑落面孔的淚液一同落於地面,消失在厚重的針織地毯,剛才放出的火焰慢慢被收回,剩下的餘煋閃爍了一下後不著痕跡的暗淡。

在旁人眼中纖細的身軀此時有些虛浮的待在那,除了失去意識的雲雀和獄寺之外的人,都屏息等待那為少年接續的行動。

 

「阿綱,你還好嗎?」家光關切的問道,他沒有回應。

「對不起……綱吉。」九代首領的道歉,他沒有反應。

 

澤田綱吉靜靜的移動腳步,他走向失血中的雲雀恭彌,手指微顫碰觸沾滿鮮紅血液的衣服。往前傾倒後的他半側躺在地,戟尖稍稍從他的背部穿透出頭,可見刺入時的力道之大、傷勢之深。轉移視線後,他看到的是落魄仰臥的獄寺隼人,這時他的脆弱一表無遺,口中聲聲呼喚著死去的母親,呢喃父親的罪錯。

澤田綱吉咬緊了脣瓣,淚滴滴在雲雀半邊的側臉上,要不是那兩個人都還有呼吸,他有可能會立刻哭倒,再一次的崩潰。

 

「……澤田綱吉,這全是你害的。」六道骸瞇眼,冷刺的眼神射向他。

「怎麼說是阿綱害的!六道骸,你要報仇就不應該把他扯進來!」直指那位藍髮少年,澤田家光憤慨的叫:「我們都察到了,你是那次是件的犧牲者之一。

「是那樣又如何?你們黑手黨也不是經常不管青紅皂白就胡亂尋仇嗎?」尖銳的反問,血紅右眼飽含和不屑。「所以,身為彭哥列繼承人,也留有彭哥列血液的你這個存在,本身就是罪惡,澤田綱吉。

 

沉默的少年終於蠕動了嘴脣,淡淡的給予回應。

 

「我不反對。

「阿綱!

「爸……我都想起來了,那間辦公室發生的事。」轉過頭,他憔悴的臉滿是悲傷。「那是你做的吧?六道骸……

 

第二十五步 痛徹傷魂

 

緩緩的站身來,儘管身軀還在微微發顫,他仍然是握緊了雙手站穩腳步,以虛弱卻又堅定的眼神望著眼前的少年,一位用厭惡目光注視他,眼底摻雜許多情緒的藍髮少年。

深棕色的雙眼定定的將那刺痛人的目光收進眼中,他看見那對色彩不一的眼睛晃動他不能完全明瞭的情感,內心常響起的聲音告訴著他,那不單單只有曾恨和輕視,還包含著極度想掩蓋的痛苦與……那是什麼?

瘋狂但又壓抑,被那位少年深深關進心房的,究竟是什麼呢?

 

「沒錯,是我做的。」冷笑一聲,半瞇異色的眼睨視那單薄的身影。「事到如今,也沒必要裝回以前的模樣,畢竟也藏不住了。」悄悄的撇過頭,用同樣的視線投像身後的兩位男人。「可不是嗎?彭哥列第九代首領和門外顧問。

「……」揪緊眉頭,蒼老的神態顯露出他經歷過的滄桑,歲月雕刻的細細刻紋擰在一塊。「六道骸,你針對的應該是我掌管的彭哥列,而不是……

「你要說他是無辜的,說不關澤田綱吉這個人的事嗎?那是不可能的,呵呵呵。」癡笑著,手裡不久前拿的三叉戟現在正刺在倒地不起的雲雀恭彌腹部上,他摩娑指頭彈出清脆的響指,剎那銳利的武器就漸漸灰散,消失了。

 

傷口沒有癒合,但是堵在那裡的東西已經被抽離,導致血液停滯流動的傷處再次噴濺出滾滾熱液,原本因昏迷而平靜的臉受到痛楚的刺激,忍不住猙獰起來,黑細的柳眉整個皺緊,渙散的意識也不得不被喚醒。

 

「雲雀學長!」澤田綱吉察覺到腳邊的黑髮少年低聲的喘息,連忙低下頭去,看到對方痛苦的表情驚呼著。

「六道骸你……」家光憤恨的怒吼,趕緊過去幫忙處理傷勢。

「因為他可是繼承了彭哥列未來的人,也是擁有名為『彭哥列血統』的劣質基因的孽種。」六道骸用狠毒的評斷抨擊陷入慌亂的少年,見到他慌張替雲雀恭彌止血的樣子不禁停頓了一下,不過立刻換上嘲弄的笑容。

 

老人站在門口,沒有跟去一同幫忙,看過半世紀時間流逝的他此時此刻,連一句能勸服那位曾經受到傷害的少年的話都說不出口。不單是因為他攪亂了學院、引發恐慌,也是因為他對完全不知情的孫子出手的緣故,他已經不曉得自己是怎樣看待冷冰冰望著他們的六道骸。

是多年前造成的愧疚嗎?亦或是近期遭受侵害的怒意?

第九代首領握牢手杖,緩緩走近環繞險惡氛圍的異瞳少年。他知道不管真正的心情是哪個,自己都無權責備這位年少的孩子,更沒資格下任何制裁和批判。

六道骸冷眼看著老者拄拐杖走向他,這讓他暫時把視線移離那褐色的身影,暫且忽略了那少年急躁的呼吸與自己內心翻騰的激動。他沒有再幻出三叉戟防備那位現今位於黑手黨之巔峰的男人,並不是那個人已年邁的關係,確實的理由他早能掌握七八分,畢竟自己幼時有見過他一回。

獨獨憑藉那一面之緣,六道骸就能拿捏出九代首領的幾分個性、思想。

一位慈藹、不愛鬥爭的老人,但是面對要保護的事物是絕對不遺餘力的,可是……對於自己,對方會有什麼想法?

雖然不清楚全部,但他能確信,那個曾有愧於他的人絕不會在這時候向自己動手,就算自己深深傷了他疼愛的那位孩子,令那純白的心靈萌生永遠無法磨滅的強烈陰影。

 

「喔?現任的彭哥列首領,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六道骸昂起了輕佻的語尾,一丁點都不把對方的權位、勢力給放在眼裡。「還是你想要解釋,那個事件壓根不是彭哥列的錯?那種推託之詞我可不想聽啊……

「我不是要說這個,因為……」九代首領用餘光心疼的看著不遠處的三個人以及似乎昏睡過去的銀髮孩子,他眼看那一向高傲的少年如今卻倒在地上為刺傷所煎熬,心中是掩不了的不捨。「再怎樣說你也不會接受。但是我不能諒解你傷害毫不知情的人,包含利用獄寺隼人來達成目的。

「哀呀?你怎說我利用他呢?他可是自願的。

「在我外出前曾經去拜訪過獄寺的父親,他和我說了他兒子似乎知道自己不是正室所生的小孩,因此感到非常痛苦還有自責。」轉過頭,面容飽含五味雜陳情緒的九代首領看向失去意識的獄寺。「我有跟他說那不是他的錯,勸他早些說出真相,但是他不忍心,甚至苦笑著說……『如果他認為是我害死了他母親,那就讓他恨我吧!』。

「……真是無聊。

 

厭惡的眼神瞬間表露無遺,六道骸吐出冷淡至極的句子後,九代首領忽然間睜大雙眼,不用一秒的時間因為老化不敵以往的身體就重重向後飛出,撞擊於離牆上窗戶不到五公分的牆面,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嚇了埋首處理雲雀傷勢的人。

澤田家光鐵青著臉大喊,跌跌撞撞的跑去確認老人的意識,而稍微清醒的雲雀恭彌和他的兒子則待在原處,一片愕然。

手仍舉在半空中,只是手裡拿的利器漸漸化為塵埃,飄散在房內,無法跟能力一併散去的恨意施展開來,比方才的煉獄景象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在那沒留情就揮出的一擊下包圍眾人。

澤田綱吉的手無可喝止的顫抖,他憶起餐館遭人炸毀、被推落窗口時……那股毫不掩飾的惡意,尖銳刺骨的寒意撲向赤裸裸的他,令他只能靠在勉強坐起身的雲雀胸前,害怕的白著一張臉。

 

「也不過如此,乾脆就在這裡殺死你們,一舉摧毀黑手黨好了。」六道骸掛上嗜血的微笑,美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菡萏那清麗脫俗的姿態,漂亮到殘忍的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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