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1.

有時不經意,就能促成許多不可預期的結果,好比每場重大發現的背後都有著平凡不過,卻又令人驚訝的轉折,不過當那個關鍵的時刻來臨時,又有多少人能夠搭上躍躍欲飛時機?

其實真正了解轉捩點於何處的人非常稀少,大部分的人不是錯過,就是面對著它選擇放棄,但是有一小部分的人能夠在時間點到來時抓穩,這一小群人中只有少數幾人是確實了解那個的重要性與其所帶來的後果,而絕大多數的則是在不知不覺間坐上了那班不能回頭的火車,最後抵達不知名的未來。

快要從並盛國中畢業的三年級生澤田綱吉,正是屬於後者,在完全不曉得後續發展的情況下乘上一般通底遠方的直達車。

那時候,他就快升上國三,每天過著有點混亂卻不覺得無趣的日子。

他以為會維持這樣的生活會直到他畢業甚至更久,萬萬沒料到生活的某一片拼圖會變了圖案,導致整組拼圖的模樣有了轉變。

 

 

 

「嗚……好冷喔!」瑟縮著身軀,即便兩手都戴上厚厚的毛手套,仍舊是抵擋不了北風的刺骨低溫。「唉,早知道就等到明天早上再來找的,現在那麼晚,伸手不見五指根本就找不到啊……

 

圈緊圍巾,他想到十分鐘前母親和朋友的勸說,澤田綱吉忍不住後悔的念頭開始喃喃自語,不過人都已經快走到神社了,現在返回的話又讓他覺得很不踏實,低頭想想後決定往前走,心底盤算著至少去晃個一圈再回家,要是沒有找到東西的話就等明早再來一次好了。

等到他走到了距離神社附近的石鋪街道,正要檢查是否有遺落物品的下落時忽然不遠處的樹林傳出幾聲慘叫,和四周莊嚴整齊的環境十分不符,何況在人煙稀疏的凌晨時段,任誰聽到都會心底發毛。

綱吉嚇到差一些尖叫,在他張口就要大喊的瞬間有一個金屬物體飛過他的眼前,距離他的鼻頭只有一兩公分,嚇得少年咬到自己的舌頭痛到發不了半點聲音,只見他痛的摀住嘴巴眼角泛淚,澤田綱吉心想搞不好舌頭有被咬出個口子。

 

真的很倒楣……弄丟東西之後又有血光之災嗎?為了一個弄丟的愛情御守,實在是有些不太值得。

 

抱著滿肚子的鬱悶,他深深嘆口氣改變了主意,看來還是先回家明天在找好了,雖然人都到了有點可惜跟浪費時間,但他可不想再遇上什麼對身心不好的事情,先是驚慌然後寒冷,再來的是驚嚇和疼痛,真是受夠了。

只是往往天不從人願,再怎樣精密的計劃總會有意外來打亂,更別說是突然改變的想法了。

樹林方向的草叢沙沙的響了幾聲,有個黑白分明的人影逐漸浮於那片黑綠色的背景,一時間分辨不出來人的綱吉又是一嚇,不怎麼好看的跌坐在地。

 

「你也是那些人的同夥嗎?」低沉的聲線響起,問完話後稍稍停頓了一會。「……澤田綱吉?

「咦──雲、雲雀學長!

 

稍微平復瘋狂跳動的心跳,慶幸自己現在並沒有群聚,但又為自己必須孤單一人面對並盛帝王而感到害怕跟無助,呃……還有那些遭雲雀恭彌咬殺倒地的混混,但那對現狀根本不會有改善。要是那位情緒變化迅速的髮少年心血來潮,說要找自己分高下就完蛋了,他今天還想毫髮無傷的回家啊!

澤田綱吉懷著懼怕的情緒望向不遠處的雲雀,猶疑了下總算鼓起勇氣直視他那對在夜晚裡熠熠發光的眼瞳。

閃著凌厲光芒的鳳眼似稀有的黑珍珠,無雜質剔透的光亮平靜,猶有船過水無痕的一番寧靜之感,起初的兇狠之氣已經稍有緩減,如今只剩下傲骨的氛圍流轉在他的身邊。

若撇除對雲雀恭彌的畏懼,綱吉是很崇拜他的,認為那種萬夫莫敵的氣勢及實力是自己很難達到的境界,除了氣質外,他有時也會替自己不如身邊好友的外貌頹喪,雲雀又強又帥氣,著實讓他偶爾會有羨慕的念頭。

只不過也會同時想到,一直以來隻身一人的雲雀會不會感到寂寞?思及此,心頭總會有一絲絲難過的情緒。

緊盯看著自己發呆的棕髮少年,雲雀恭彌瞇眼走到他的面前,原以為對方會怕的逃離現場,沒想到那人不知道為什麼,恍神了,即使自己整個人蹲下幾乎和他平視也不見綱吉有所反應。

直到靜謐的夜晚多了鳥而高亢的歌聲,這才使綱吉回過神,而雲雀在聽見預料中的尖叫前,用手中的拐子用力敲了他的頭頂以免鼓膜受到劇烈刺激。

 

「安靜。」扔出這句話,雲雀恭彌讓朝他飛來的小黃鳥在肩上停妥。

「啊!痛……雲雀學長。」澤田綱吉皺眉露出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敢怒不敢言,然後看見那人拾起掉落在自己腳邊的另一隻銀拐,直起身子準備離去。

 

原來是想就這樣目送他離開的,但是就在目光瞧見沿路滴落在石板地面的暗色液體時不禁倒吸口氣。

 

「雲雀學長!

 

不明白為何,在意會過來前就已經脫口而出,雲雀回過身用帶有疑惑的冷漠臉龐朝他看來,直逼而來的視線詢問著綱吉。窘迫的他急急忙忙拉下圍的圍巾和手上的手套走過去,赤手在寒冷乾燥的天氣裡抓緊了雲雀身上單薄的毛背心。

 

「天氣很冷的,雖然可能沒多大用處,不過……」有些顫抖的遞上手套和圍巾。

「不用。

「可、可是你也受傷了不是嗎?都流血了。」澤田綱吉懷疑自己是不是用上了一輩子的勇氣,竟然敢對雲雀回嘴。「至少可以先用手套或是圍巾壓住傷口止血,就……就給雲雀學長用吧!

 

唇邊呼著白煙,深夜時分的空氣冰冷凝結了氣息中的水蒸氣,化作微小的水滴形成白霧,雲雀注視難得和自己多說幾句話的人,焦點迴轉在對方比自己稚氣許多的面龐與不曉得是因為害怕還是感覺到冷而發抖的嘴唇,最後落在他手中的物件上面。

綱吉緊張的緊閉著眼睛,甚至做好了被咬殺的覺悟,因為他就是不能不管雲雀,尤其在看到地上的幾滴鮮血後更覺得不能不管。

忽然手上一輕,讓他驚訝的張開眼,卻沒有得到道謝的話語,徒有對方瀟灑離去的背影,只是那個單薄的衣裝多了一條看起來就很溫暖的圍巾,垂落背後的部分隨著步伐左右晃動著。

澤田綱吉不可思議的張大嘴呆愣著直到人已離去,這才想起自己原先的目的。

 

「啊啊!搞什麼啦──

 

 

 

「第十代首領早安!

「阿綱,早呀!

 

剛踏出家門,兩聲熟悉充滿朝氣的道早聲不約而同的響起,澤田綱吉眨動眼睛適應早晨有些過於白皙的陽光,旋即露出愉快的微笑。

 

「獄寺、山本早啊!

 

一行三人信步於不時會有三三兩兩的並中學生和他們擦身而過的街道上,現在時間相當充裕,並不會有遲到的憂慮,所以看見的學生也都是踏著和綱吉他們差不多的悠閒步伐,偶爾會有一群打鬧的人奔過,距離校門幾公尺的路上一切都非常平和。

在鞋櫃前換鞋時碰到了剛換好鞋要上樓的笹川京子與她的好友黑川花,以及大喊著「極限的早安!」的了平大哥。他笑著,覺得今天真是一個不錯的日子。

……只是,不知道之後發生的將會讓他在多年以後把今日定義成好或壞的事件就是,總之當下,他澤田綱吉,認為一整天都會是不錯的。

 

坐上了位置,這時山本像是突然回想起什麼的喔了下,接著拍拍綱吉的肩膀毫不遮掩的就直接問了:「阿綱,你的愛情御守找到了嗎?

「呃!」彷彿被潑了一桶溫度偏低的清水,心情的溫度下降了一些。「是沒有啦……」然後自然而然的,澤田綱吉想到了那抹圍有自己圍巾並且自顧自離去的瀟灑背影。

 

……夠了,他為什麼會覺得那個任性、自私到極點的背影瀟灑啊?不過……說真的撇掉一些不高興的理由,他是打從心底那麼認為的,畢竟鮮少會有那種長相斯文秀氣卻又擅長打鬥的男性。

 

「一次就用丟兩個,感覺有些可惜。

「嗯,可惜嗎?」不曉得山本為何用可惜來形容心情,不過的確是有些失落,因為自己原先的打算是想私下把成對的御守其中一個送給暗戀的京子,前提是他得要有辦法鼓起勇氣遞出去。「沒關係啦,又不是只有這麼一對。

 

和山本、獄寺他們度過幾天十分普通的學校生活,難得的沒有遭到里包恩或是其他人的行為給拖下水,更可貴的是自己奇蹟般居然沒有走路撞電線杆跟跌倒,平安無事的連點傷都沒有。

這也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忍著胃痛,他好不容易才從家門走出,一看時間他只想好好的痛哭,現在離校門關閉只剩下兩分鐘,最好他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狂奔到學校,平時身體無恙都沒辦法了,現在自己……

要不是今天奈奈有事提早出門,把準備早餐的工作相當安心的交到讓大家極度不安心的碧洋琪手上,恐怕也不會讓一大早的澤田家搞得比刑場還可怕,澤田綱吉慶幸自己能出門還算幸運的了,因為像藍波、風太他們除了在家沒有地方可去,只能含淚連吃兩餐有毒料理。好在奈奈今天傍晚就會回來了,真的算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排除這些不談,綱吉現在可是全身上下難受到連跨一步都非常艱難,大略估算到校時間至少還得花個半小時以上。

……他今天可以翹課嗎?他可不想在差點去天堂的時候被一根拐子送抵地獄,雖然目前他想與其是天堂,自己離地獄似乎更近。

 

「哇喔,竟然遲到了啊。

 

忽然前方有道他壓根不想聽見的聲音出現,這才發覺自己已經硬撐著身體走到了校門口。

 

「早、早啊,雲雀學長……」澤田綱吉腦中一片空白,只能笨拙的回著這一 句話,忘記做出尖叫逃走的動作,心裡也忘了害怕,好像整個人被抽空一漾,什麼想法和反應都做不出來。

 

應該是對不同於平常的回覆感到新鮮,雲雀用手指摩娑下巴像是在尋找回答對方的語句及動作,接著右手移到了口袋摸索快速的掏出東西就伸手一揮。

好不容易終於意會過來自己面對的是誰、自己面臨的危機是什麼的綱吉回過神的第一眼就是雲雀恭彌右手揮動的影像,恐懼的雙手護住眼前,卻只感覺到一個輕微的碰觸,疑惑的睜開眼後看見的是雲雀有些不滿的表情。

順著雲雀的視線看去,發現自己腳邊多了一個微鼓的小信封。

欸?信封?

 

「看你上星期半夜在神社那,是在找東西吧?」雲雀在胸前還起雙臂,看樣子是沒有要抽拐咬殺人的跡象。「所以我就去棒球社找了山本武,他說你在那裡用丟了這個。

「啊……」驚覺少年幫他找了丟失的物品,他連忙撿起信封倒出裡面的東西,還沒看清楚前,原本應該要以遲到違反風紀之名咬殺自己的人卻沒等他道謝就轉身走進學校,於是綱吉趕緊大聲說著:「那、那個,雲雀學長,真的很謝謝你幫我找到它!

 

望著雲雀不發一與漸行漸遠的身影,澤田綱吉在心中又在一次覺得那樣的姿態、給人的氣質確實瀟灑不凡,也難怪眾人除了害怕他之外又對他的管理致上最高的敬意,只要有狀況總能安心的交付給屹立於並盛的帝王。

包含自己在內的並盛居民,對雲雀恭彌的感覺不能說是懼怕,比較好的說詞該是敬畏。

欣羨著那個人的氣息,綱吉暗暗嘆了口氣,自己對於究竟能不能成為黑手黨教父老是感到惶恐,光是想到無止盡的殺戮等就感到難以言諭的顫慄,其實比起成為首領,他更希望的事情是保護身邊的人們,若能夠擁有保護他們的力量自己就很滿足了。

噹噹──噹噹……

 

「啊!第一節課結束了啊──!」欲哭無淚的並盛中學國二學生澤田綱吉,正想著能不能用被雲雀叫住的這個理由來開脫。

 

……話說,雲雀學長是不是有東西沒還他?

 

 

 

信步回到接待室,雲雀恭彌坐上位子檢閱了幾張公文,當他打開抽屜想拿筆跟印章等用具時,眼角餘光瞥見躺在幾張學生假單後面稍微露出一角的物件。

等到他拿出來瞧清楚後才發現是一個御守,還是一個求愛情的戀愛御守。

 

「我不是還給澤田綱吉了嗎?」好像草壁他們找到時有兩個,那這是其中一個?昨天晚上忘記一同裝進信封袋裡了嗎?

 

算了,自己也懶得再走一趟,而且注意到東西有少的傢伙應該會來向自己討的吧?

雲雀就這麼忘記對方是一個連面對他都會發抖的膽小少年,就這麼擅自認定澤田綱吉會來跟自己要回缺少的御守;另一方面後來知道自己的東西少了一半的人,如今正坐在教室裡猶豫著要不要冒被打的風險去接待室拿回來。

想當然最後因為害怕而放棄了,過幾個星期兩個人都將這件事忘得差不多,就連山本武他們也淡忘掉澤田綱吉遺失御守的事情,直到後來的某天,才被某個人拿出來談論。

而那個人,跟談論的對象,究竟是誰呢……

 

 

2.

 

騎著在中學以來就一直沒換過的重機,他騎過了熱鬧的商店街附近,照平常來說,他應該維持這不算慢的時速直接抵達他現在就讀的高中。因為他一向奉行自己的原則,所以上課時間幾乎不會在他的座位上看到他,不過今天是該學校的畢業考,就算已經確定能畢業,他還是打算按照學校規定到校赴考。

自從那吵吵鬧鬧的學弟們從並盛中學畢業後,雲雀恭彌的身影就從並中內消失了一陣子,當在校生還以為總算可以脫離高壓統治時,在某一天的上學日的校門口赫然發現那偉大的風紀委員長又在那裡狠毆遲到者,這才發現原來那個人不是離開學校,而是去上高中,更可怕的是──他還是兼任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長。得知這項消息後,許多以為自己可以不用再被打的學子哀嚎遍野。

反倒是某位畢業的校友在半年多後返鄉時聽到這趣聞,直嘆說「真不愧是雲雀學長」然後靦腆又無奈的笑了起來。

返回原來的話題,那位並盛的帝王正在前往學校的途中,路況一如往常沒什麼不一樣,可是就在商店街附近的小巷子邊,雲雀恭彌來個急煞扭過車頭就直接面向那狹窄的巷弄。

他沒有熄火,維持坐在機車上的姿勢單手拿出拐子,朝堆滿雜物的巷子平靜的用他低沉的聲音問著。

 

「你們是誰?給我出來。」因為原先的行程被打亂,他有些語帶不滿。

 

只見巷子深處還是那樣靜悄悄的,可是雲雀的眉頭卻皺得更深。

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很類似某個人給他的感覺,但沒那個人那麼難纏。雲雀很明白對付這種東西自己經驗還不夠,而且也並非專長,他所知道的熟悉幻術的人他都不喜歡主動接近,而唯一能夠靠直覺發覺的人現在也不在並盛。

 

「看來是隻喜歡躲藏的草食動物。」他漾著危險的笑容。「不好好壓迫一下是不會出洞了。

 

話才剛說完,忽然就出現幾發不知來源何處的槍響,目標都是人還在重機上的雲雀恭彌。雖然不清楚敵方的位置,但是他不慌不忙的隻手催過油門,另一手持柺甩出鍊子擺動,打落了那些子彈。

不管這是不是危險駕駛,雲雀只用一隻手抵擋來者的攻擊,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有一堵小圍牆的巷道內,眼看不到三十公尺就要撞上道那牆,終於聽見了遲遲不現身敵人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能察覺到我們?

「哼!那麼毫不掩飾的殺氣,草食動物才不會發現。」拐子往側身一擋,剛好隔制住一柄小刀,刀柄那可以見到持有者的手,不過當雲雀要反擊時對方又隱藏起來。「倒是為何現在才出聲?

「你難道沒看到那面牆嗎?在過不久你就要撞上去了。」難聽的笑了下,對方似乎是認為自己勝券在握。「不是你停下車,就是撞上去,不管哪個我們都可以趁機出手做掉你。

 

沉默了幾秒,稍長的瀏海蓋住的下面不知道有什麼表情,可是他非但沒減速,還用力的狂催油門。

 

「那,就看你們做不做的到了。」雲雀恭彌自信的笑道。

 

 

 

高速公路上的一輛轎車裡擠著超過五個人,雖然都不是什麼人高馬大的身材,但是五個發育中的男孩和一個嬰兒怎樣都還是稍嫌壅擠。

 

「棒球笨蛋!給我過去一點!

「沒辦法啊……後座三個人就只能這樣子了嘛!

「彭哥列,請問有牛奶嗎?我剛剛正打算喝牛奶作為一天的開始,不過當我意識過來時又到了十年前了。

「呃……你們啊……

 

被身穿乳牛花紋襯衫的少年稱作彭哥列的男孩坐在副駕駛座,懷中抱著穿著和外表時分不搭調的嬰兒,表情十分困擾,但比起剛上車時,現在已經好太多了。

不單單是亂源之一的藍波從六七歲換成現在的少年模樣的關係,剛下飛機碰上的混亂才是主要的原因。

 

「澤田大人,真的十分抱歉。

「你不用道歉啦,巴吉爾。」決定下車前不再去管後座吵吵鬧鬧的三個人,就連那不看場合愛亂來的小孩藍波換回來也不想去面對了……

「不,這是我們門外顧問的疏失。」向來認真的巴吉爾洩氣的道了歉,目前這輛車正是由他來駕駛,雖然獄寺隼人也有駕照了,可是他邊開車邊看地圖的行為還是讓眾人不敢放心交給他,只好在澤田綱吉遊說下讓他把這份工作「禮讓」給巴吉爾來執行。

 

不久前身為彭哥列下任首領人選的澤田綱吉和跟他一起去義大利做學習的獄寺搭機回到了日本,做半年一次的放鬆,而山本武和藍波則是到機場去接機,最後幾個人分搭兩輛車先後抵達並盛市。

這是原訂計畫。

世事難料,原本山本開來接機的座車因為不明理由,在他們幾個人有說有笑出海關之後,忽然就在眼前轟然爆炸,一行人便急忙忙掩飾行蹤另外坐上有段距離外、且經里包恩確認後沒問題的第二部轎車。

一開始上車時受到驚嚇的藍波吵吵鬧鬧的,幸好混亂中他只拿出十年後火箭筒,也慶幸那火箭筒是打在他身上,暫時讓快爆發的獄寺壓下怒氣,澤田自己的耳根也總算清靜了一點,嗯……一點點。

 

「後面有人在追嗎?」過了一段時間後,換回來的藍波竟然已經睡著使的他放下心中的巨石,不過依舊很掛心那輛炸開來的車子。

「您放心好了,看來對方只知道澤田大人今天要回日本,不過似乎還不知道您的正確行蹤。」下了高速公路,目前巴吉爾把車開到慢車道上調降車速。「剛剛被炸的車子是山本大人開過來的,我們門外顧問準備的車反倒是安然無恙。

「這樣啊……

「蠢綱,你到並盛之後是想要去哪嗎?」老樣子看穿學生想法的家庭教師坐在他腿上喝著他的濃縮咖啡。

「呃啊?就……想一個人在並盛晃晃。」小聲的說著,因為後座的獄寺鐵定會嚷著要跟,尤其在現在這種情況下。

 

可是,他想要一個人走走。

也……不是真的一個人啦……獄寺,不好意思。他心虛的在心裡補上這一句。

 

「到家後確定沒問題,你就去吧!」沒表示什麼意見的里包恩飲去杯中最後一口咖啡回答。

 

在這以後,澤田綱吉儘管是避開了暗殺危機,但在一個人走走的路上反倒是差點被自家另一位守護者的機車給輾過去,他以為會有點氣氛的會面居然變成那樣驚險的場合,就算當時加上事後抱怨他也不能做什麼。

因為那個人就是這樣,我行我素,卻我行我素的很讓人著迷。

 

「啊啊啊啊啊──

 

這是在他經過一個小圍牆邊時發出的慘叫,可以說是方圓百裡都可以清楚的聽見那淒厲的叫聲,而那忽然闖進他視野裡的人連一聲抱歉都沒說,瞟了他一眼後竟用拿著鐵拐的那隻手把他給「勾」上車。

真的是用勾的,手臂突然勾住他脖子讓他以為自己差點在面臨車禍危機後又是絞殺危機。

 

「咳咳、別這樣讓我上車啊!雲雀學──

「別在那大呼小叫的。」現在雲雀暫時把人給塞在自己胸前,他的頭靠在對方的耳側上方這樣說道。「我現在先帶你去學校,先閉嘴別說話,否則咬殺。

「欸?學校?」突然被要求什麼都不要問,澤田錯愕的瞪大眼睛偷偷瞄向背後的少年。「……誰的?

「我的,順帶一提我今天畢業考,已經遲到了。

「為什麼去學校的路上會遇上追殺啦!……唉、會痛!

 

原本還想再抱怨,但是看到雲雀亮著手上的拐子並用露出冷冷的眼神看他,他也不得不識相的閉緊嘴巴。要知道,把心情已經不是很美麗的委員長大人弄得更加火大的話,那下場可不是「煉獄」可以形容的。

 

 

 

「所以說,那些人是跟著你來到並盛的。」黑色的鳳眼睨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座位顯得有些不自在的人,整間空蕩蕩的教室只有他和這被自己臨時抓過來的傢伙以及監考老師共三人而已。「我就知道。」邊說還不怕分心的邊在試題卷上演算不算好解的標準差和期望值。

「呃……」不曉得該怎樣做回應,他只好弱弱的應了聲。

 

剛才由雲雀恭彌一路狂飆之下兩人很快就抵達雲雀就讀的高中,連意見也沒問,雲雀就直接把澤田綱吉整個人提著進了他預先要人準備好的教室,監考老師好像除了雲雀以外什麼都沒看到一樣,繼續坐在講台上批改他的考卷。

其實這種類似的狀況也不是沒遇過,嗯……是「暗殺者在他回日本時前來暗殺」這個情況。

以前遇到這樣的情形,通常暗殺的人都會被彭哥列的門外顧問給處理掉,再者……澤田悄悄覷了一旁專心解題的雲雀,那認真的表情和輕抿的嘴唇真的讓他整個人充滿一種知性的帥氣,就算這個人什麼表都不做,光是隨意一個眼神就足夠展現他的氣勢。

只是第一眼看過他的人應該都不會曉得,雲雀學長下手的兇殘度。澤田綱吉在心中默默吐槽著。

 

「喂。

「啊、啊啊!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思考中拉回,他意識過來後立刻回應對方。「欸?雲雀學長已經寫完了?

「不過是那種題目,你想要我寫多久啊?草食動物。」用與方才使用拐子教訓截然不同的語氣對著那眨動褐色雙眼的少年說:「那些人可能會在你家附近埋伏,我帶你四處晃晃後回家時再咬殺掉。

 

雲雀恭彌伸手撫摸那頭柔軟的棕色短髮,即便一陣子沒見似乎有增長了些,但是那摸起來的感覺還是令人感到舒適,細細的感覺在手掌心搔著,還有那對望向自己溫和的眼神……

 

「陪我一起騎車吧!」他黑色瀏海下的墨色眼同流露笑意。

「好!」他興奮得從座位站起跟上了那個人的腳步。

 

 

 

海岸附近的視角不錯,這讓澤田想起西西里海岸的風光,雖然在義大利時他去過的地方不多。

 

「對了,那個御守。

「你說什麼?」澤田綱吉的臉貼在雲雀溫暖的背上,風聲過大讓他聽不是很清楚。「雲雀學長?

「……不。」改變行進的方向,是該讓人回並盛的家了,雲雀恭彌這麼想著。「沒什麼,抓好了。

 

騰出一隻手蓋上對方環抱住自己腰的手背示意他抱好,之後他慢慢又加快了速度,奔過他們身邊的氣流把他倆的頭髮吹的狂亂。

然後,雲雀恭彌緩緩的揚起了誰也看不見的微笑。

 

 

 

並盛市附近的水渠傳來爆炸聲響,水面震動的幅度彷彿是海嘯即將降臨一般,忽然在那襲捲上堤岸的水波中央被衝了開來,一道快速的橙橘色影像衝破那面水壁後靜止在離地面有十幾公尺的空中。定睛一看,竟然是個身型算是嬌小的少年,他渾身濕漉漉的,身上的衣物也有一些焦黑的痕跡。

正當他以為都結束了的時候,底下的水渠發出了一點波波聲,隨之而來的又是幾枚類似砲彈的東西直衝他而來。

 

「嗚!」因為一時輕忽,他來不及操作手套上的火焰閃避那些攻擊,只能用手上的橘色火焰擋下幾枚,最後他稍稍後仰驚險閃過一柄小刀。「有完沒完啊?我還要去機場和大家會……

 

水位低的地方站著一個人,他腳邊的水面倒了兩三個人,正是這次攻擊他的敵方家族派來的殺手。

 

「怎麼?沒和那些人群聚在一起嗎?」絲毫不介意濕了半截褲管的人收起了銀色的金屬拐子。「草食動物,今天不是要回義大利?

「雲雀學長!」驚呼,於是澤田綱吉緩慢的讓自己降落在河堤邊的草坪,熄掉額頭上的死氣之火。

「時間不是快到了?你藉口偷溜的吧。」肯定的語尾,而後他很快看到對方面紅耳赤的想反駁,雲雀恭彌毫不在意的跩起人的手臂,一起拉上了堤岸。

 

明白怎樣辯解都是徒勞無功的努力,何況自己也的確是藉口有東西忘記拿而偷跑回來的,實際上他只是想和某個人說聲再見而已。

澤田看著表現的一副若無其事模樣的人拖著濕透的褲子打算離開,卻突然又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了。想和他說聲再見,想問他一件事情,一件國中畢業前就想獲得解答的疑問;可是該怎樣提問卻是個大問題。

雖然他曾經把這煩惱向自己的家庭教師傾訴試圖尋求幫助,但是對方只是一邊說著「真的是廢材綱」、「你們兩個都沒有自覺嗎」等等的,完全不想給他任何回答。

唉……這次還是放棄吧!得趕快趕去跟獄寺他們會合才行。

當他伸手摸向衣服內袋想要服用死氣丸時,那條掛在脖子上熟悉的繩子他卻沒摸到。難道……是在剛剛的打鬥時掉進水裡還是其他地方了嗎!

 

「嗯?」沒有聽到人離開的腳步聲,雲雀轉過身來看見的是正在捲自己褲管想跳回水渠的笨蛋。「你在做什麼?

「啊……那個……」被雲雀叫住令他抖了下,澤田綱吉差點自己失足跌進水裡。「就……有東西好像因為剛才的打鬥掉了。」沒想到偷跑回來所使用的藉口,居然一語成讖了,他到底是有多倒楣啊……

「……」呃?他是不是有聽到那個一臉正經的傢伙偷笑了一下!「你跟小嬰兒他們說,把班機延到傍晚。

「欸為什麼?雲雀學長你不會要幫我找吧?你又不知道我掉的是什麼……

「不用管,否則咬殺。

 

雲雀就一把把人推上岸,半威脅澤田坐上攔到的計程車去機場。

時間過得不算太快,可是傍晚很快就到了,獨自一人徘徊在海關外遲遲沒踏進去的少年為難的站在那,另一邊的同伴儘管聽不到聲音,但可以見到獄寺隼人擔心他所做出的催促動作。

果然……還是回義大利吧!我真是的……他連我掉的是哪東西都沒問啊。

期待雲雀學長能找到並親自送來,最後對自己說聲再見什麼的。

他在自背後玻璃落地窗透進來的晚霞中蹲了下來,輕輕嘆口氣後他將頭縮進西蓋間,緊緊皺著眉宇然後鬆開。

站起來稍稍紓展四肢,他又嘆了口氣。

不可能找到的吧?只好之後再跟雲雀學長說對不起了。

 

 

 

很意外的,那個人不曉得是用了哪些方法,見鬼的比他們更早到了義大利。

 

「不是說給我等嗎?咬殺!

 

很不客氣的第一句話跟見面禮就是一個拳頭敲在頭頂,巴吉爾擋著暴跳如雷的獄寺,而身為老師的里包恩什麼都不管的被在機場等候的碧洋琪抱的老緊。

自知理虧的澤田只能用無辜的眼神忍痛接下了那一拳,沒用拐子打他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見對方雙手抱胸,淡然的一對鳳眼凝視著自己,一陣心悸後就是絲絲的愧疚,澤田綱吉決定低頭道歉時有個微濕的東西貼到了他的額頭。

一抬起頭,是一個被水弄失的愛情御守。

 

「是你掉的,對吧?」雲雀恭彌自信的笑著。「還有,下次你回日本時再見吧!澤田綱吉。

 

 

3.

繼承的期限迫在眉睫了。

即便是一個有統整性的組織,都不可能長期處在無主的狀態下,短期內或許還能如往常般運作,可一旦遇上什麼定數外的變數,久了必定分崩離析。

 

 

雖然距離上次離開日本的那天不過才過了一個多月,但是光是這一個月就讓他夠想念家鄉了。為了能好好的學習義大利的事物,他從國中畢業後有大半時間都是在義大利度過,期間的幾次長假他幾乎都會選擇回到並盛度過。

捏著手中的御守,他這一次回到日本可以說是一種道別吧?以後就不能這麼悠哉的回到日本過所謂的「日常」了,老爸那邊不用擔心,他有跟自己說過,在家族的繼承儀式之後他會帶著奈奈遠離黑手黨、遠離日本,這樣或許沒辦法好好的見個面,可是只要雙親好好活著那就好了。

父母那邊的事情不用他煩心,那這次回來日本的目的就是……

澤田綱吉此刻的心情有點期待與興奮,卻也有著些微的恐懼。

回到了空無一人的家,奈奈已經被家光帶走了吧?除了比較大型的傢俱外,生活用品跟一些行李也都被搬走了,曾經讓他感到很溫暖得家如今只剩下冰冷和只能緬懷的過去。

坐在原本的客廳,因為矮桌等等被搬離,這等同淨空的空間感覺上變大不少,落地窗外的矮牆傳來一些人聲,似乎是學校的下課時間,少年們結伴回家的談笑生偶爾能聽到。

話說……從並盛國中畢業已經過了幾年了呢?

 

「還想說現在會有誰在這裡,怎麼?回來也不先說一聲?」突如其來出現在背後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就算他知道對方是誰也一樣。

「雲雀學長,不要不出聲就出現在別人的背後啦!」略帶埋怨的拍拍胸脯安撫被嚇到心跳加快的心臟,澤田站起身轉頭看向對方。和幾年前不同,那個人已經不再穿著學生制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黑西裝,像是黑手黨的裝扮,不過今天看來有些不同,他穿的是灰黑色的和服。「聽說前幾天我媽他們離開日本時遇到了點麻煩,謝謝雲雀學長的幫忙,不然當時挺||」

「我說過了,我們都已經不是學生了,何必再用學長稱呼我?」

 

面對步步逼近的人,不得不說過了這麼多年對方的氣場依然是那麼、那麼的……令人自然而然心生畏懼,但是絕對不能開口說,說了九成九會被咬殺的。

退了幾步後才發覺自己被逼到了牆邊,而雲雀的手很自然的一伸撐在牆面上,就這麼把自己困住了。

 

「你這次回來的原因我也聽說了,不過在如今這麼緊急的狀況裡你還有這種閒情逸致?」逐漸逼近對方,就像猛獸進逼被當成目標的獵物一樣,雲雀恭彌和澤田綱吉近到能互相感覺到彼此的鼻息。

「不、不行嗎?」怯縮的背部緊貼牆面,他根本沒辦法反駁,也沒辦法說出這次除了回來看看家鄉以外的目的。要是這時候提起那個想法,想必會遭到雲雀一番怒氣。「話說雲雀學、雲雀,怎麼會在我家?」

「哼?」在看白痴似的眼神瞟過面前被自己逼的死死的人。「非常時期,巡邏。」

 

好吧……看來我真是問了很蠢的問題。

雖然自己要返回日本的消息不是公開的,但要取得這份資訊也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畢竟現在彭哥列可以說是上下忙城一團,管理上比平時還多出一兩個漏洞是無可厚非的。

因此警備必須要比過去嚴謹,雲雀就是他在日本的一道防線。

 

「你還是快點滾回義大利吧!」

「……欸?」原本還在那邊哭自己腦袋,不過聽到雲雀突如其來的話他終於回過神來。「我今天才剛到耶?」

「這裡不歡迎你,現在並盛已經不是你可以撒嬌的地方了。」

 

總算移開腳步,穿著和服的人走到落地窗那兒刷地一聲將紗窗完全拉開,夕陽餘暉攀過矮牆落了一小截色彩在庭院,以往會架著曬衣架的地方只留下斑斑青翠和砂土。雲雀倚靠在落地窗的框架邊背著橘紅的光看向澤田,那狹長的墨黑色鳳眼很深邃,令被目光注視的人忍不住抖了下。

起初的震驚和錯愕,一會後透過他嚥下的一口唾沫轉化為一種羞憤的情感,深棕色的雙眼少見的夾帶著怒意。

 

「在說什麼啊……又不是小孩子了,說什麼撒嬌||」

「難道你要說是緬懷?」雲雀的嘴角流過一絲弧度,澤田看在眼裡明白那並非帶有好的意味。「意思上還不是差不多?這裡早就不是你所期待的模樣了。」

「雲雀學長你懂什麼!」發抖的手變成了握緊的拳頭,衝上去抓住對方領口的澤田綱吉眼角有些泛紅,眉頭皺成一團;雲雀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看着人,看他嘴巴張張合合像是要說什麼,但糾結了一陣後青年決定放棄。「……好吧!我現在就回義大利,相對的日本這邊就繼續拜託你了。」

 

聆聽著對方拖著沉重的腳步移動到走廊上、玄關穿鞋的窸窣聲,最後是打開大門後門栓的摩擦聲響,在這過程中沒有動過的男人在確定對方真的離開這個家之後邁開了步伐。

伸手到袖子裡拿出了手機,果不其然上面顯示了幾通部下來的未接來電。

 

按下了通話鍵,雲雀恭彌重新把落地窗關好後走到房屋的深處:「草壁。」

『恭先生,你下午是跑去哪裡了?』電話另一端的草壁哲矢語氣慌張,依稀還能聽到敲擊鍵盤跟翻閱紙張的聲音。

「我在澤田綱吉的家。」繼續手持手機和草壁保持通話,另一手反覆摸著袖子裡的一個御守,而後緊握。「追蹤的信號還在吧?」

『全都如恭先生預測的那樣,但是你怎麼能確定澤田先生會隨身攜帶那個御守呢?』

「哼,這還用確定嗎?」闔起雙眼,在因為太陽下山失去照明的屋子,一片漆黑之中雲雀輕輕的笑了。「就因為他是澤田綱吉啊!那個草食動物。」

 

有什麼東西在緩慢靠近,沒等部下回應,雲雀壓下了結束通話的按鍵時有一道黑影由上而下的朝他劈來||

撕裂的聲響過後一切回歸安寧,高舉著一隻手的雲雀收回了斬開的鐵拐,儘管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和服的袖子仍然被割開了一條長長的缺口。冷靜的面對毫無預警的攻擊,他沒有去試圖查看四周是否還留有攻擊他的跡證,反倒是轉身彎下腰撿起了從破開的袖口掉出的某樣東西。

是多年前那個棕髮的少年遺失的愛情御守,自己曾經以為已經還給了對方,沒想到那會是一對的;之後某年少年返回家鄉因為意外弄丟了,緊急之下他轉而把自己持有的那一個當成對方的給了過去。

現在他所擁有的這個,是在之後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回來的,那個真正被遺失、澤田綱吉原本持有的御守。

 

「放馬過來吧……囊中之鼠。」虎牙微露,猶如興致勃勃即將進行狩獵的野獸。

 

 

車窗被敲了敲,原本在檢視行程表的巴吉爾轉頭看來人是誰之後訝異的趕快搖下車窗。

 

「澤田先生?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他們乘坐的黑色轎車就停在離澤田家不遠的轉角,另外後座坐著正在打盹的獄寺隼人,聽到自家首領的聲音後他就像看到主人歸來的狗一般,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

「難道是有看到可疑的人在徘徊嗎?我立刻幫你清……」

「不是的啦獄寺。」打開車門把從國中就相處在一起的人壓回位置上,澤田身深嘆了口氣整個人快要陷在座椅裡。「巴吉爾,安排班機盡快回去,今晚就先暫時找個地方過夜好了。」

 

見青年面色疲倦,車內另外的兩人面面相覷也不好多問什麼,因為這陣子要忙的事太多、太多了,大家都為了讓繼承儀式能夠好好進行,並保護家族的延續性而付出很多心力與勞力;更別提儀式的主角本人了,那即將面臨的重擔任誰都會感到吃力,壓力可不比一般。

放下紀錄行程的筆記本,巴吉爾隨即聯絡了專人要他們備好明早的班機,很快的這輛轎車就打亮了車頭燈行駛離去。

 

 

舊廢墟的其中一間房間裡有幾個人影,微弱的火光在蠟燭頂端搖曳。

幾個人緊張的盯著某個閉眼凝神的傢伙看,差點連呼吸都忘了,畢竟,這對於他們家族來說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過眼看彭哥列新任首領就快上任了,他們的行動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啊?」憋不住的男人終於出口抱怨,他們這幾天來窩在這種鬼地方已經讓他感到十分不快,加上應該會成功的攻擊卻沒造成該有的效果,更加讓他焦躁。

「我有啊!」睜開雙眼不滿的瞪向男人,長相不甚好看的老人嘖嘴,對剩餘的人擺擺手示意到此為止後吹熄了蠟燭,一個戴著面紗的女人點燃了一盞紙糊的燈取代照明。「幾年前我的屬下襲擊年輕的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的時後,他們有在那小鬼的隨身物品上下了記號,除非我的那位部下死亡,不然這記號可以說是永遠都無法消除。」

「但是你用那所謂的『記號』實行的『詛咒』卻都失敗了,不是嗎?」

「不可能!我的術法不可能失誤!」老男人激動到沙啞的嗓子變得更低沉粗啞。

 

||唉呀呀……居然在我的地盤做這種事情,該怎麼做好呢?

 

隱約感覺到有個年輕男人在說話的聲音,可是卻又像是自己的錯覺,剛才負責協助儀式和點上紙燈的女人轉過頭,臉上的黑紗因為動作晃了晃,露出了底下秀氣的半張臉。

 

「怎麼了嗎?黛兒?」老男人決定放棄和男人的爭論,不論是身體狀況的不允許,還是心理上拒絕承認自己的能力不足。

「……不,沒什麼。」微低下臉,被叫作黛兒的女性把手上的燈放到了附近的桌面上。「我去跟老大做回報……咦?」

出手抓住黛兒肩膀的男人用力的把人扯回身邊:「我說葉老,你這的人值得信任嗎?」

「哪的話?我的人怎麼不能信任?」老男人竊笑,聲音又粗又乾,難聽到男人撇下嘴角表達厭惡。「||前提是這個女的真是我手下的人呀!」

 

說時遲那時快,男人和周圍的幾個人迅速的拔槍對準掙脫束縛後跌倒在地上的黛兒,老男人顛著腳步退開後就是好幾聲槍響。

 

「我們可不會用『老大』這個稱呼,都是用本名來叫他的。」男人舉起手要其他人停止射擊,獨自一人走到被射的千瘡百孔的屍體旁邊。「看來沒射到頭部,讓我來看看面紗下的臉是長怎樣吧!」

 

不客氣的抓著沾滿血液的頭髮用力往上拉,扯下了遮在臉上的紗質布料之後男人尖叫出聲,彷彿是看到什麼地獄來的魔鬼,一屁股跌坐在地後揮舞著手腳拼命後退。其他的人感到困惑之餘,除了上前安撫受到驚嚇的指揮官,也有兩名成員戰戰兢兢接近癱在那的女性屍首。

鑒於領頭的人被嚇到語無倫次的模樣,就連那個老男人也一臉強作鎮定的要他們小心,那兩個靠近的人也有點畏懼那理應不會造成威脅的屍體。

試探性的再度對著女人的胸口開了兩槍,除了慣性的抖動外沒有其他的反應,他們這才緩緩用槍口翻挑黛兒的頭讓她面部朝上。

誰知道,他們看見的會是一個男人的臉,異色的眼瞳骨碌碌的轉動。

 

「啊||!鬼、鬼……」

 

兩人不約而同的發出慘叫,看着屍體由女變男、身上的傷完全消失,還安然無恙的站起身拿出不知打哪來的武器,剛剛為止散在地面的血跡也像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似的不見蹤跡。

 

「呵呵呵,就算賣雲雀恭彌一個人情吧!」右眼裡的數字跳動,六道骸愉悅的笑著。「好了,遊戲結束囉!」

 

幾輛黑頭車開進內設的停車場後停妥,穿有黑色西裝的幾個人紛紛下了車,周圍經過或是玩耍、散步的人,有的好奇的盯著他們瞧,也有的不敢正眼看人快步離去,最後一位下車的青年對替自己打傘的人道謝,而對方則說身為左右手這是應該的。

夏天的蟬鳴嘈雜,醫院外一排排的行道樹跟造景的樹木都傳來有一聲沒一聲的蟬叫,算是淺眠的人被安排到較內側單人病房,但還是無可避免的被吵到無法好好睡上一覺。

如今又有人的來到嚴重影響他的睡眠,若非全身上下幾乎提不起力,他早就幾拐送「擅自闖進」自己病房的人,好圖個清靜。幸好在青年的好說歹說下,那些人總算是願意離開病房回到車上去等待。

吵鬧聲過去後的高等單人病房顯得很安靜,不過這也是因為在理面的兩人都閉口不出聲的緣故。

 

「你來是要做什麼?」總得有人開口打破這沉默的。「如果是要道歉的話,就給我滾回去義大利。」

「……對不起。」

「說了道歉就給我滾。」

「雲雀學長……」

「說過不要再叫我學長了,如果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就給我出去。」

 

吃力的拉好棉被,躺在床上的人翻過身面對沒有人的那一邊。

醫院內附的金屬折疊椅發出嘰嘎聲,可以聽出坐在上頭的人有多麼不安,但即便是這樣,床上的人依舊沒打算轉過來正面看他。凝視著對方的背影,他不能夠確定那個人是睡著了?亦或是打算把自己當空氣視而不見。

掏了掏口袋,澤田綱吉拿出了一個有點殘破的愛情御守放在床頭的矮櫃上,而後拿出了另一個長的一模一樣,卻相對保持比較完好的御守,也跟著放到矮櫃上排在一起。

 

「雲雀學……雲雀,我不知道你身上有這個,嗯……我國中時期買的御守。」雲雀沒有回應他,於是他繼續自顧自的說下去:「更沒想到那一次讓你把我們手上的給對調了,敵對的家族更在那時候對御守下了某種印記。」

 

手指輕碰受到損傷的那一個御守,他真的完全沒想到,一個國中時期和之後的意外形成的巧合,竟然會讓對方受到傷害;不過其實自己也是知道的……才會在正式上任彭哥列的首領前回到並盛。

跟著自己是不會有什麼好事的,所謂的和平跟安全都將蕩然無存,黑手黨就是這麼一個世界,任何時候都伴隨著風險。所以這一次、這一次……他一定要……就算自己再怎麼想讓雲雀和自己走在一起,也不能就這樣忽略掉。

能把朋友捲進來,卻不想把在意的人給跟著捲進來嗎?這樣的自己還真是夠自私的了。

 

「你說不想要我道歉,但我還是必須說||對不起,雲雀。」感覺緊抓褲子布料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感到刺痛,熨燙過的西裝褲也因此被弄出很多皺摺。「還有,我希望你能把彭哥列戒指交還。」

「不要。」

「……什麼?」出乎意料的很快就獲得了回應,澤田整個人愣住,原本低著看向膝蓋的臉也抬了起來,兩眼瞠大不可置信的模樣簡直是進入了半放空的狀態。

「我拒絕。」

「欸等一下!我是認真的啊!」覺得自己被當傻瓜,紅著臉雙手拍在床鋪上,椅子喀噠的翻倒弄出很大的雜音,他再次強調的張口:「戒指還我!」

「休想,滾回義大利去。」

「你……也不想想這次怎麼會這樣子!」忍不住破口大罵,激動的澤田拉扯雲雀蓋的被子,而雲雀也使盡僅有的力氣維持背對人的姿勢。「克羅姆也很自責啊!說她跟骸都已經發現了,卻還是讓那個術士趁亂下了詛咒。」

 

吼到岔了氣,雲雀聽出來那聲音逐漸夾雜哭音,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搞不好這傢伙不是被暗殺死的,是被自己哭死。

嘖!都多大年紀了,真會哭。心中雖然這麼想,雲雀恭彌還是下意識的悄聲嘆了口氣,放鬆了抵抗的力道。

 

「||雲雀,你這次差一點就死了呀!」

「哼……才沒有那麼誇張。」雲雀撇開臉,說是這麼說,但被比之前還多的黑影襲擊確實是棘手了點,要不是關鍵時刻自己把被當成標記的物品丟開,或許……可能是會沒命吧?

「但、但是真的很危險,雲雀你至少替我想想啊!」

「沒看過你對獄寺他們這樣說呢?」勉強坐起來,雲雀拋給出這麼一句話給他後,明顯看出他整個人頓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話,臉色不是很好看。「這是在說我實力比不上他們?」

「……不是的,不是這個意思。」

「我說過了不是嗎?我很強。」抬手要澤田靠過來,雲雀舉起還有點麻的手溫柔覆蓋在對方的頭頂,然後搭到了人的肩膀以後小力的把澤田給摟了過來。「我會變得比誰都強。」

 

所以就算你要趕我走,我也不會輕易放手的;不要害怕我會受到傷害,原句奉還,「你至少替我想想」,說真的你更應該注意是自己有沒有受傷。

澤田綱吉,你早就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以前不是,從今以後更不會是……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孤行雪\伊藤堇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