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蒼白的床,蒼白的人。點滴無聲的划過細管,穿進細細的針頭直到溫暖的血液裡,跟著血漿混合,被送到其他血管裡。

 

『欸……

『做什麼?』平淡的開口,男人削著手中的水果,在最後一個轉動下,一整條果皮就這樣乾脆的掉進垃圾桶裡。

 

……不,沒事……』凝視那切著頻果的手,細碎的傷痕讓他把話噎住,喉結上下滑動吞了回去。他不能,都將對方帶到這麼危險的世界了,他不能再貪心下去了……

 

『你要說的話,給我說清楚。』雲雀皺眉,把切好的頻果放到盤子遞給澤田綱吉。『你明知道我討厭有人說話說不清楚。』

『真的沒事啦!雲雀學長多心了。』輕蹙眉苦笑,沒插點滴的右手輕輕擺了擺。

 

走到病房附屬的衛浴間,把手洗乾淨後走到病床旁,雲雀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抖抖後穿上。

『那我先回去了。』

『嗯,再見。』

 

目送漆黑的身影,澤田綱吉不覺得它很寬闊,反而多了些消瘦。都是自己害他擔心了吧?一定又是拼命擠出時間來陪自己的,也沒好好睡上一覺,看那眼睛下淡淡的陰影就知道了。

『我不能……太貪心。』

多年來他一直用這句話來麻痺自己,都已經讓彼此身處更加危險的處境了,要是再……他不敢想像,因為到時那將成為對手的把柄,自己愛的人會處在更危險的情況之下。

『但是……還是好想聽你說一句……一次也好。』手抓緊床單,抿著的脣發白,點滴管內又逆流了些血,渾濁了半透明的溶液。

 

 

「呼!終於撿完了。」巴吉爾小心翼翼的將碎片用報紙層層包裹,丟進垃圾桶裡後拿起抹布,擦拭著沾上點點咖啡漬的桌子跟地板。

 

「喂!巴吉爾,蠢綱去哪了?」推開辦公室的門卻不見它的主人,這讓黑溜的大眼裡多了不滿。

 

「啊……里包恩先生還有……雲雀先生!」尚未完全轉過頭的他瞥見里包恩身邊似乎還佔了個人,當他看到對方後驚訝的後退了幾步,不小心踢翻了腳邊的垃圾桶。「啊啊!真的十分抱歉,我馬上收拾好!」

正蹲下去要撿回散亂的紙屑時,一雙黑亮的皮鞋忽然出現在眼前。

「雲、雲雀先生?」在看到雲雀那銳利的黑瞳盯著的地方,巴吉爾不禁慌亂起來。「我來就好……啊!」

 

「這包東西是什麼?」墨黑的瀏海下,那表情冷淡上了幾分。

「那是……

 

「好了雲雀,我門是來辦事,不是要來吵架的。」跳到堆積公文的辦公桌上頭,里包恩覷了改到一半的文件一眼。「我看八成是迪諾剛才來了,就跟他出去了吧?」

「是的,澤田先生說如果你來了,要我跟你說一聲。」

 

無視身旁對話的兩人,狹長的鳳眼只是注視著從破紙裡掉出的瓷器碎片。

那是耳提的部份,自他的角度恰巧可以看到內側那整齊的刻痕,不陌生,當然,因為那是他跟那瓷器的前主人一起雕琢上去的。

稍稍下蹲拾起,不長的瀏海半遮住眼睛,他覺得內心有股莫名的感觸。不是生氣,不是悲傷,更不是不甘,那難以形容的感覺像疙瘩,他在跟澤田綱吉告知和克羅姆交往後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這樣的情緒……其實他自那天起就時常品嚐到,只不過是幾天罷了,卻叫他既陌生又熟悉。

 

那是……徬徨。

12

黑色的轎車在疾駛後停在某座山腳不起眼的樹林邊,在駕駛座上的短髮中年男子拉下煞車,回頭對後座的金髮男人提醒,好讓他叫醒身旁睡著的青年。

 

「老大,別墅到了。」說完後打開車門繞過車頭,替自家首領開門。

「我知道了,羅馬利歐。」迪諾搔搔滿頭稍長亂翹的耀眼金髮,晃晃靠在肩膀睡去的澤田綱吉。「阿綱,到了。」

在輕推幾次後,深褐的眼瞳才緩緩睜開,恐怕是剛睡醒的關係,那迷糊的眼神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在哪。

「迪諾先生,你怎麼會在這啊?這裡是哪?」

 

迪諾愣了一下,就連開車門的羅馬利歐都撇過頭,肩膀上下抖動忍著笑。

「哈哈……阿綱你是睡糊塗了對吧?不是說要去別墅散心的?」難掩笑意,迪諾很沒形象的在說完話後瘋狂大笑起來。

這讓恍惚中的澤田綱吉一下子清醒,臉紅的不下於盛開綻放的鮮豔紅玫瑰,迪諾看見那有點彆扭氣惱的表情就像看到十年前那青澀的少年般,那樣的稚氣真的是頗為可愛。

 

「迪、迪諾先生!」語帶瞞怨的推了笑到人仰馬翻的迪諾,澤田綱吉有些害臊的催促對方下車。「下車了啦!不要在笑了──!」滿臉通紅的瞪了那笑出淚的男人一眼。

「好好,不笑不笑了。欸!羅馬利歐你也不要在嘲笑他了。」

 

走在通往別墅的小徑上,迪諾扶著仍是有點搖晃昏沉的澤田綱吉,那褐色的眼角旁和鼻頭透著淡紅,依稀能看見淚痕斷斷續續的淌在臉頰。

他不忍的抬頭要自己別去看,強迫目光定在還有一點距離的建築。那棟傳統南國的白牆外表,海藍的屋頂和門窗在純白下顯得活潑生動,就好比海水般波光淋漓的閃耀。

 

這算是彭哥列的領地範圍,而別墅是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私下用其他人頭的名義下令招商蓋的,就連看守的守衛和管家都不知道這棟房子的主人就是黑手黨的教父,還以為那不常來的青年只是位年輕的資產家。

就連自己的家庭教師里包恩都不知道的秘密,從以前蓋好到現在只有鮮少人知道。

 

「麥迪奇小姐,妳好。」露出溫和的笑容,正在吩咐僕人工作的紅髮女人轉過頭,驚訝的急忙上前迎接主人。

「澤田先生你怎麼要來都不說一聲?已經跟你提醒過很多次了呀!」語氣有些慌忙,但外表還是很鎮定。這正是澤田綱吉選中她當這裡管理者的理由,即使面臨慌亂卻還是冷靜應對,他相當欣賞這份專業態度。

「抱歉……啊!他是迪諾先生。迪諾先生這位是我的管家,托雅˙麥迪奇小姐。」到過歉後向第一次來的迪諾介紹。

 

經過招呼後,管家連忙前去廚房要他們準備餐點。澤田綱吉跟迪諾坐在寬闊的沙發椅上。

褐色的頭髮在陽光透進的房內輪過被勾勒著,有些模糊,卻被那金黃的光相上金邊,就彷彿整個人都要融入光芒中,朦朦朧朧的人影。有些失神的用茶匙拌著清澄的紅茶,剛托雅替他倒入的牛奶在攪拌下跟著茶匙畫出漩渦,一圈圈捲動就像浮在茶面的潔白緞帶。

迪諾啜飲未加牛奶的紅茶,那濃郁的大吉嶺香味使得他路上產生的沉悶消散些,但他還是很在意,他知道澤田綱吉回應他告白的理由。

 

白皙的手放下變色成淺褐的茶,另一隻較厚實的大手突然握住那想收回的手。褐色的眼裡滿是訝異,回過臉。

那段問句讓他激動的連心臟都停了片刻。

 

「阿綱,那摔碎的杯子對你很重要,不是嗎?」

13

手臂刺有青色刺青的手牢牢抓著略微削瘦的手臂,被抓住的手臂指尖微微顫抖,它的主人嘴唇沒了血色,也是抖著的。

 

「我、我……迪諾先生你、你到底在說什麼?」褐色的雙眼倒映出金髮的男人,空洞的映照出來。

「因為我是恭彌的家庭教師,所以我知道。」稍微鬆下力道,扯過對方的手讓他正是自己。「那杯子,你不該那樣吩咐巴吉爾扔掉的。」

「別說了……」澤田綱吉撇過臉,咬緊下唇蹙著眉,眼神很晦暗。

 

迪諾見到氣氛越趨凝重,輕嘆口氣後放開手,伸手過去搭住上下抽搐的肩膀拍了拍。

「剛才,沒弄痛你吧?」歉疚的摸向剛拉著的地方,卻被輕輕推開。

「不,沒有。」淡淡的語氣。

 

在接下來的時間,棕色短髮的青年還是和氣的待接待的人,但是在兩人獨處時卻是靜默不語。無聲的青煙瀰漫緩緩纏上他們,彷彿魅惑人心的毒蛇蠍攀上他們的四肢,寂靜的毒液注入,逐漸侵蝕人的神經和心神。

細小的啜泣聲是驅逐的號令,須臾間那沉重的氛圍散去大半,但另一種毒蟲也開始蠢蠢欲動展開獠牙。

床上悶在被窩的人微弱的發著抖,躺在旁邊的金髮男人瞧見立刻收回不捨的目光,把一頭亂翹的頭髮抓的更雜亂,平緩的嘆出一口氣,背過身閉起眼睡去。除了他沒人知道那口氣息。

 

 

 

手指輕點放置在桌上的瓷器的碎片,彎曲的弧度因燈光亮著晶瑩的光澤,平滑的表面讓那隻手指一路順它滑過,到盡頭時泌出點點的鮮紅。

 

……」看著指尖被破碎處劃出的細碎割傷,黑耀石黑亮的眼瞳沒了傲氣,只是淡漠的任那傷口流出血絲,不久後血凝結乾涸,結出還有點紅的痂。

 

點在碎片上的血流下,正巧劃過鐫刻在上頭的名字──雲雀恭彌。

放在桌腳的一只馬克杯把手內側則刻著另一個名字──澤田綱吉。

 

「澤田……綱吉。」呢喃那名字,闔上眼,他發覺自己還是很在意,但是那依戀並不足以他丟下現在擁有的。

 

「雲雀先生。」輕敲過門後克羅姆走了進來,手中抱著幾份牛皮紙袋。「里包恩先生要你去找首領。」

「他不是小孩子,自己會回來的。」挑眉,雲雀將瓷杯碎片放進抽屜鎖緊。

「可、可是……」猶疑著要不要說出來搓搓手,手指摩挲交結在一起。

「而且他不是跟著一起跳馬出去了嗎?被綁架或是被暗殺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站起身,打個呵欠。卻因為眼角餘光看到的人停下動作,眼睛睜大了一瞬,滿是不可置信。

 

「恭彌!阿綱他真的沒跟我回來啊!」一頭金色翹髮的男人慌張的跑進沒關門的辦公室,還被自己的腳絆倒摔了一跤。

「死馬……」低下頭,瀏海蓋住了他的雙眼。

 

下一秒,一道銀光劃破迪諾的視線,強烈的衝擊襲向腹部,伴隨著女聲尖銳的尖叫,所有震撼的刺激席捲在場人的感官。從嘴咳出的鮮血、牆壁破碎飛散的碎塊、因揮擊產生的風壓……

咳血的嘴艱難的說出他們不想接受的事實。

 

「阿、阿綱他……在我不注意時,失、失蹤了……

14

身穿黑色西裝的嬰兒審視著手中的一封信,那是敵對家族捎來的,貌似是要和彭哥列來場談判,依談判結果來決定日後關係。

 

『欸!雲雀,你有怎樣的想法?』食指跟中指夾住信,俐落的向右方一射。

『問我做什麼?』一頭雜亂墨髮的男人手擋在面前,精準的接下射過來的信,轉到信封背後看了看來函的家族後,不感興趣的打個呵欠。『這件事不是我管的,去丟給澤田綱吉決定。』

『喔?不過我敢打賭蠢綱比較希望是你送去。』黑亮的大眼看著對方,意味深長的微笑。

……不可能。』拋下這句話,男人把信放在桌上。不過嬰兒可沒漏掉他臉上快速飛逝的表情。

『那好吧!我們一起去。』將信收進西裝暗袋,輕巧的跳下沙發。男人沒有反抗,只是默默跟在後頭,一起往走廊另一頭的首領辦公室前去。

 

他不知道,開門後在那裡見到的,竟是塵封的回憶碎片,碎的徹底,也被完全漠視的徹底。

看見被紙包裹的一包東西,從被巴吉爾踢翻的垃圾桶裡滾出,些許的碎片掉了出來。他再次感受到跟那時相同的懊悔,不過彼此都明白,回不去了……而且那沉重的羈絆也不足以讓他回頭,因為太過沉重,重到雀鳥也都無法飛行的時候,就是會被冷冷拋棄。

再者,即使再怎樣依戀,即使明白對方的真正心意,卻也不能回應,那正是對方的心願,不希望將自己拖入更無以附加的黑暗。

總是這樣子,因恐懼跟溫柔而讓彼此都痛苦。

 

『澤田……綱吉。』他嘆息,為這杯子碎片的主人。

 

 

 

「麥迪奇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這是管家的義務。」前方一段大轉彎,纖細的手相當熟捻的駕著方向盤,一下子就彎過去了。

「這應該不是吧?」棕色短髮被抓了抓,青年苦笑。

 

坐在駕駛座的紅髮女人撥撥左分的瀏海輕笑,青年無奈的搖搖頭。瞥過臉,車窗外的風景越來越不像有人煙的地方,從整齊修剪過的路樹變成雜亂無章的灌木喬木,路面也開始凹凸不平,讓車身激烈的晃動。

往山區蜿蜒的路程。

 

 

 

偌大的白色空間內,一身白衣的男子擠壓手中的棉花糖,看著它在手指端變形扭曲的模樣,遲遲未將它吃進嘴裡。

透明玻璃做的茶几上擺好兩杯冒著熱氣的茶飲,其中一杯已經被喝去幾口,但另一邊的卻仍紋風不動的放在那,沒有動過的跡象。茶碟子放的茶匙安靜的擺放在旁邊,等待來人把它拿起。

 

「你想他會來嗎?」終於把捏的不成原形的棉花糖放進嘴巴,一頭刺亂白髮的男子銬住沙發向後仰,問著身後向部下下指令的橘髮青年。

「應該會,畢竟訊息是白蘭大人您親自交給他的。」推了下厚厚的膠框眼鏡。「而且現在送抵彭哥列總部的邀請函,不過是類似恐嚇信的功用。」

「小正你真厲害,還有這招呢!」白蘭笑笑,伸手摸向茶几上那開封的棉花糖拿出幾顆,排成了幾個字。

「白蘭大人。」剛好結束工作的正一見狀,皺眉略帶責備的說著。「不要再玩食物了好嗎?」

「哈哈……有什麼關係呢?」戳弄擺好的圖案,拿起一顆吃下去。

 

茶几上棉花糖排成的字樣──ツナヨシ意味著……

 

「我很期待能見到綱吉君呢!」

15

心煩意亂的重重踏步在長廊,好像要把地板踏出洞來才會罷手似的。平常見到他就會自動閃一邊的部下,現在只要靠近他半徑二十公尺就會被那股驚人的殺氣震懾到不能言語,連閃避都忘了自然是當場吃上幾根拐子。

握上暌違的門把,雲雀面情沒有起伏,當他打開門時,映入他眼簾的不是昔日的溫和景象,而是冰冷的氣息。漆黑的鳳眼望向空無一人的首領座位,半開的窗簾幕被風拂起飄動,現下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冷清。

 

「這裡以前……有這麼空曠嗎?」掏出口袋裡的碎片,眼神很空虛。

身後半掩的門悄悄的推開,察覺的雲雀轉身確認來者是誰,刻有名字的碎片捏在手心。

 

「怎麼辦?首領一直找不到人……」抹掉臉上的淚輕聲啜泣,手裡抱的全是各同盟家族捎來的信封,內容都是回覆之前用里包恩名義寄出的詢問信。

 

發抖的手抱不住了,已經被拆開的信散落一地。

彎下身,空著的手拾起幾封,瞥到其中一張信紙的內容。

 

『對於里包恩先生的來函非常抱歉,我們這邊並不知道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的下落。』

 

大手下意識揉爛了散發馨香的高級信紙,臉色略帶慍怒的把地上的信全撿起來整理好,交回克羅姆還在抖著的手。

克制不住的,深紫的眼瞳裡滿溢不安,在對方的手碰到自己時忽然往前一靠,全身上下都在顫抖。雲雀在克羅姆撲過來時感到訝異,但那情緒一閃而逝,面色很凝重。

 

「總會找到的。」極度壓抑的聲調安慰對方,卻也像是在說給自己那起伏不定的心。

「嗯……

 

摟著克羅姆走出辦公室,臨走時悄悄掏出口袋的碎片,讓它與手中緊握的那塊一起放在漆著漆的光亮桌面。

 

啪噠……

 

門被輕輕的帶上,空著的首領室似乎更為清冷了點。

首領辦公桌上的幾件未改文件旁,躺著兩個馬克杯把手。

 

 

 

興奮的抱著手中的禮物,今天終於可以出院了。

雲雀學長會來吧?想到這澤田綱吉的臉忍不住泛起粉色,有點慌亂的捲著禮物上的緞帶。

 

叩叩!

 

『是獄寺?還是山本?』愉悅的猜著站在門外敲門的人,見對方都沒有答聲嘴角更上揚了些。『還是……雲雀學長?』

 

不過過了許久門外就是不見回應,好心情慢慢的蒙上一股不安。就算雲雀學長再怎樣木訥,也不可能這時候了還悶不吭聲的啊!早該開門對自己說聲「是我」然後進來。

 

『到底……是誰在門外?』警戒的抓起床頭的手套,在不牽動傷口的情況下起身踏下床。

 

碰──喀鏘──!

 

就在他將站到門前的那一刻,漆著白漆的門忽然往房內倒去,連另一頭的窗戶都猛的被不知名的東西震的七零八落,碎片掉落醫院外頭,隱約可聽聞樓下民眾的慘叫。

澤田綱吉面對突如其來類似爆炸的情況根本來不及反應,硬生生的飛到一旁的牆,重重的摔在上頭。

一些碎塊紛紛砸在他身上,原本好些癒合的傷又開始泛疼了。

 

『請跟我們走,彭哥列第十代首領。』步槍上膛的聲音。

……!』

 

接踵而至的是環繞在身邊大把大把的黑槍,握著手套的手被來人用力的踩在腳下,根本無法做什麼有用的反抗。

16

悠閒的喝著茶,輕搔左眼角下的紫色刺青,男人顯得相當無憂無慮。一旁終於忙完事情的正一見狀嘆氣,要是對白蘭這人沒有多深認識的人,鐵定會被那行為跟態度給騙倒。

 

「白蘭大人,你確定是時間是對的?」說實話,他們已經等在這幾個月了。

「就快了,別急嘛小正。」又撕開一包棉花糖。「何況計畫不是你定的?小正你總是這樣愛杞人憂天,你很優秀的,所以放輕鬆點。」

「唉……我知道了。」

 

入江正一欠身退出房間,走在有窗戶的走廊時不自覺像窗外望去。

「下雨了,那路程一定會延長。」肚子咕嚕幾聲令他有些難受。「……看來我真的是太愛操心了,肚子又因為緊張在痛了啊……

 

 

 

下了車,沒有撐傘默默的關上車門就逕自離去,原本坐在駕駛座的草壁想跟上去遞給他傘,卻因為他那股不同往常的情緒而打消念頭。只能面露擔心的目送他離開,並在心中暗自希望他別因為淋雨而感冒。

走到一片樹林的起頭,幾棵樹間座落一扇鐵門,他掏出口袋裡的鑰匙對準鎖孔插了進去。在清脆的「喀啦」一聲後,門咿呀咿呀的開啟,露出了後頭的小徑。面色複雜的看向曾經見過的林道,而後走進,輕輕的關起門。

 

「這裡?」微微皺起眉,別墅的燈光是暗著的。「不是平常都有人的嗎?」

 

聽跳馬說,他離開時裡面還有一些僕人,但是現在可以說是毫無人的氣息。那那些人去哪了?一夕之間全離開了嗎?

別墅的大門是關著的,雲雀爬上一棵較靠近圍牆的樹,然後靈巧的一翻一跳,就越過的高聳的圍牆跳進庭院。環視周圍,看來真的是什麼人都不在,門窗都是深鎖的。

提拐打破一扇窗,小心的去掉玻璃鋒利的角後爬進屋內。到處開門查看,卻都是撲了個空,沒半個人影在。

 

「呀──!」

 

一聲高亢的尖叫引起雲雀的注意,他轉身拿出武器擺好架勢,沒想到不過是一位穿圍裙的少女。有些失望的放下武器,其實他剛才希望對方是那位強勢的管家,但是不是。因為迪諾說離開時沒見到她,那她一定知道澤田綱吉之所以失蹤的原因。

 

「托雅˙麥迪奇在哪?」

「麥迪奇管家?她前幾天就不見了。」依服裝來看應該是女僕的少女怯怯的說。「大概就是和上次來的那位金髮先生離開差不多的時間。」

「那這的主人去哪?」

「主人?他……好像也是那天就沒看過了。」偏頭思考一下後說出。

 

碰框喀──唧唧──!

 

「什麼……啊!」女僕和雲雀聽到後門傳來的碰撞聲及刺耳的煞車聲,接著就是庭院的樹倒下撞擊的巨響。膽小的女僕驚嚇的捂住耳朵尖叫,雲雀倒是很鎮定的看向發聲處。

 

 

 

『全部人員!緊急備戰狀態!快!』灰髮的男人揮手要身後的部下趕上,沒有人敢怠慢,全部以飛快的速度跟上。

 

平時暴躁易怒的獄寺這時除了怒氣外還夾帶慌張的情緒,就連脾性一向開朗活潑的山本這時也是一臉嚴肅,緊張的指揮部下就定位。

彭哥列第十代首領,遭到敵方家族利用其住院時被抓走,成為人質。

這消息不只震驚彭哥列上下,連同盟家族及義大利政府都備感震驚。那黑手黨教父級的人物遭到綁架?這根本是足以推翻現有黑社會的平衡,這行為將可能造成權勢整個大洗盤。

17

身上還穿著醫院裡淡綠色的病人衣服,皮膚還留有那股特殊的淡淡消毒水氣味,只是他現在並不是躺在醫院裡的病床上,而是被綁在硬梆梆的木椅上。

嘴巴被膠布緊緊的貼住,穿的衣服也被扯開掛在身上,腹部的繃帶遭到對方粗魯的拉扯,未痊癒的傷就這樣暴露在外頭接觸冷冰冰的空氣,這讓他不禁打個哆嗦。

這裡並不溫暖,外頭也還是秋末的冰涼天氣,何況這座禁錮自己的碉堡位於山上,再過幾天很有可能就會飄起雪花了吧?

關他的房間窗戶沒有關緊,冷風一陣陣從窗邊的縫隙闖進親吻他的身體。

 

『好、好冷……』他發著抖說。

 

 

 

『喂?』山本打開通訊器,和位在彭哥列第十代首領原本住院的地點的里包恩聯繫。『有找到是哪個家族做的嗎?』

『目前這裡沒有找到明確證據證明是哪個家族所為。』里包恩看著手下搬開病房內的石塊和雜物想找出蛛絲馬跡,一旁的雲雀很沉默的站在那,手中拿著有些扭曲的盒子。『但是聯絡我們的人已經確定是傑索家族的人了,而且約定交付贖金和領地契約的地方也是他們旗下的分部之一。』

『他們……究竟是怎樣知道阿綱是住在那間病房的?』山本與幾名部下蹲在一處轉角,和不遠處的同伴打了暗號。

『不知道。』看來這邊還是一無斬獲,該分派一些人手去支援才對。『倒是你們,要獄寺那笨蛋別太衝動。目前順利嗎?』

『已經全部埋伏好了,大哥和巴吉爾正拿著對方指定的金額和契約進去。』

『哼!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少份量,炸掉那些錢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

 

在旁邊聽他們對話的雲雀沒有說話,手裡拿的盒子是草壁等人從被炸歪的床底下挖出來的,要不是盒子上纏有被碎塊割得七零八落的緞帶及裡頭的卡片,想必會被當成垃圾丟棄吧?

因為扭曲的關係,紙盒已經不能照平常方式打開了,於是雲雀開始用手撕開包裝,緞帶也破成一段段掉落。

拿開填充物,裡面躺著兩只漂亮的馬克杯。

 

 

 

『交易完成了,請交出我們的首領。』了平放下皮箱並拿出割讓勢力範圍的契約書放在桌上。

『哈!』前來交易的人不以為然的嗤笑。『白痴才要還你們。』他拿起腰間的手機。『東西到手了,宰……!』

他手上提著的箱子發出刺眼的白光,然後……

 

碰──!

 

炸藥轟隆一聲的炸開,在外面埋伏的彭哥列人員在嵐跟雨之守護者的指揮下趁著對方一陣混亂衝進去。

 

『該死!彭哥列你們居然在裝錢的皮箱裡裝炸藥……』被炸斷一隻腳的傑索成員按住斷處咒罵奔進來的獄寺。

瞇眼睥睨還在那做無謂掙扎的傢伙,祖母綠的眼裡滿是嫌惡。

 

『那你們偷襲還在養傷的病人是有多高尚啊?』用嘴上叼的菸點燃一支炸藥,用力的塞進不停吼叫的嘴裡。『給我閉嘴,安靜的下地獄去吧!』

對後面比了比手勢,後頭的部下點頭示意後連忙跟在他身後進攻下一處。

 

磅!

 

一直哀號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

18

『快被攻陷了,是嗎?』男人手拎著西裝外套,黑色的襯衫讓他在白色色調房間裡顯得十分突兀。面對著落地玻璃,俯視腳下的風景。

『就是這樣。』手拿通信器的人皺眉,被從耳朵取下拿在手中的耳機不停發出混雜的聲音,另一頭的人聲音大到他把耳機平舉遠離自己都能聽見,那慌亂的吼叫求援聲和背後的一團混亂。『你打算如何處理?白蘭大人,我先說清楚,這計畫不是我策劃的。』

『哈哈……小正我當然知道不是你。』輕鬆一笑,絲毫不把己方損失慘重的情形放在眼內。逗弄一朵剛被折下的花朵,柔嫩的花瓣經不起拉扯紛紛掉落。『這種是除了總是愛搶功又自私自利的古羅之外,還會有誰呢?』

 

古羅˙基希尼亞,個性不但相當糟糕還很偏激,是組織內很愛自我行動的不安定因素之一。每當聽聞可能有助於自己利益的情報,絕對會私下隱藏並偷偷行動加以私吞其利益。

這次會知道彭哥列首領身在的醫院和病房位置,多是靠他的副手──人稱魔術師人偶的琴傑˙布萊德。因為本身的能力和跟上司差不多的性格,兩人常一起密謀做些秘密的勾當,有好結果就對白蘭邀功,要是失手的話就會不擇手段掩蓋以免受到家族內的刑罰。

白蘭和入江正一並不是不知道底下的人在做些什麼,但大多時候他們都選擇視而不見,有好處那還管他違不違反?他們是黑手黨,重視的是權利。反正要是出問題,那群闖禍的傢伙會私下親自收拾乾淨,絕不會造成己身和家族的麻煩。

不過……這次那傢伙還真的做的太過火了,鬧到黑社會人人皆知的地步。

雖然是底下的人做的這事實還沒外露,但是只要時間一久,難保不會被查出並害讓家族的名聲一落千丈。

 

『既然白蘭大人你都知道肇事者是誰了,請你發佈古羅˙基希尼亞的懲處命令。』入江繼續保持手的姿勢,他可不想聽力受損。

『嗯……先看看結果吧!說不定會是掌握黑暗世界權力的好機會呢!』相較於入江的不滿,白蘭倒是很泰然處之。

『白蘭大人!』

『其實我很早就想跟彭哥列首領接觸,並且設下陷阱將那龐大的勢力收進手中,現在夢寐以求的機會出現了,我怎能就此停下?』露出狡詐的笑容,用力捏住把玩到破爛的花。

 

在這時,耳機那已經聽不見喊叫聲,只剩機器斷訊的沙沙雜音。

白色瀏海下,陰影使的那笑臉詭譎幾分。

 

『那我們就出發吧!』轉身,扔下飽受摧殘,不能稱作「花」的物體。

 

 

 

銀髮男人拉住全身重傷的人,惡狠狠的逼問:『給我說!第十代首領在哪裡?你們這堆傑索混帳!』

『我我……只知道他在這基地,不過我不知道他在哪啊……我說的全都是真的!真的!沒騙你啊!』說到一半見到男人手裡逼近煙頭的炸藥,他嚇的急忙解釋,身子抖的快失禁了。

 

突然有聲令人厭惡的聲音出現。

『你在找這小子嗎?彭哥列的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

19

腳步沒有遲疑,飛快的拔腿奔向庭院冒出煙幕的地方,墨黑的短髮細碎,紛飛在俊俏冷漠的臉旁,擦過的風聲像是要在那臉上割出細痕般的銳利,聲聲刺耳尖銳,而那黑色的身影就是在風針中奔跑的男人。

站在離撞擊處有幾公尺的地方,見到一陣沙塵皺眉,伸出手在眼前揮動揮去一些遮蔽視線的粉塵。

 

「咳!」隱約中,那在深夜裡灰暗的煙裡逐漸浮現一個女人的身形,一頭的紅髮在那灰黑中顯得特別顯眼。

「妳怎……」女人不等他問完話,扯開喉嚨大喊。

「快跑!車子要爆炸了!」猛力的一推,彼此都趴到離撞成慘不忍睹樣子的車子有一段距離的草地。

 

頓時汽油味濃烈的起來,原來是油箱被撞破了。車體和建築等激烈摩擦出的高溫和粉塵成了非常容易點燃汽油的環境,火花起初只是零星的,下一秒轉眼間就是強烈的火光和震耳巨響。

不輸給剛才撞擊聲的爆破聲下,火焰開始燃燒車體和無辜被牽連的幾棵庭院造景植物。

 

「嗚噁……」似乎是撞到了腹部,女人乾嘔幾聲後艱難的撐起趴在草地的身體,燃起右手中指的戒指火燄,然後將天藍色的火注入匣子裡,撐住搖搖晃晃的身體對跳出的鸚鵡說著。「芙,拜託幫忙滅火……」

「……麥迪奇,妳怎麼會突然出現?」男人站好拍去身上的枝葉,繼續剛沒問完的話。

 

此時生物都是靜默的,沒有蟲鳴,沒有對話,有的只有餘火仍在苟延殘喘的稀疏燃燒聲即雨之火燄落下澆熄的熄滅聲音。

抿脣,就像是不甘心的表情,但是自責和哀傷更勝一籌,讓平常自信滿滿的光采神情添了旁人不習慣的落寞情緒。抬頭對上直視自己的漆黑鳳眼,許久未見的容貌比幾年前更為成熟,也多了份咄咄逼人的英氣。

深深嘆氣,很長的一口深沉的氣息,開口的瞬間有那麼一點哽咽。

 

「雲雀先生,澤、澤田先生遇到麻煩了……」

「……」雲雀沒有答話,深邃的眼像極了無底的潭水。

 

那擺在身側的手抖著,握的老緊。知道他的身分時著實是嚇到了自己,但是即使那樣,跟從他還是僕人的義務,不過……自己對無法保護好他這以點相當懊惱,一路奔回的路上還不斷的責備自己的沒用。

過了須臾片刻,輕閉的薄脣張開淡漠問面前發抖的紅髮女人。

 

「……是誰?妳知道嗎?」

「是、是米……」吞嚥著唾液濕潤乾渴的喉嚨,汽油燃燒的臭味好似還纏繞在其中不得散去。「米爾菲歐雷……他們是這樣稱呼自己,我在混亂中聽到的。」

上前扶住快墜落的麥迪奇,雲雀冷冷的望向一邊。

 

「妳在吧?扶妳家的管家回她房間,好好包紮。」對躲在轉角害怕的女僕命令著,隨後把虛弱的麥迪奇交給了還不明所以的她。

 

回過身,全身的黑色裝扮和飄散的短髮髮絲在月色下輪廓凌厲,隱隱的可以察覺佈滿他身邊的氣息有多麼寒冷,還是比冬天雪地的風雪更加刺骨的寒氣。

燃燒不完全的焦黑車體內躺著破布似的東西,是一隻失去另一邊的毛線手套。雲雀拾起那幾乎不成型的物體,然後握緊。

他不能為了留住逝去的事物而放棄現在的,就算那是多麼重要的,因為對他來說,過去不值得留戀。

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們彼此間,還有未了結的事。

 

「澤田……綱吉。」

20

痛苦的掙扎著,褐色的雙瞳因為流進鮮血而沒辦法看清眼前的事物,額角邊的短髮也沾黏上黏稠的溫熱紅液,深褐的頭髮有些地方變成紅褐色或是黯淡的紅黑色。磨在地上的臉頰跟肩膀都是細碎的的挫傷,雖然不深,但是多到整片都是紅豔豔的,十足的嚇人。

左腿從大腿一半以下的地方都是血淋淋的樣子,明顯可看出膝蓋那被子彈打穿了幾顆洞,膝關節已經確定是廢了。

 

「嗯嗚……」微弱的使力。

自從剛被幽禁就沒有停過,手腕不停的扭動試圖挣鬆綑綁的麻繩。細小的纖維刮破了白皙的手臂,一片血肉模糊,跟腿的傷比起過之而不及,稍稍移動就足以嘗到讓人發瘋般的痛楚。

 

「這樣可不行啊綱吉君。」白髮的男子見到拚命掙扎的青年,伸出食指對他晃了晃。「你親愛的部下可不樂意見到殘了一條腿的你又廢了一雙手喔!」

「白蘭大人。」剛進來拷問室的入江正一原本一臉面無表情,不過看見那倒在地上被染紅的身影也忍不住皺起眉頭,鼻子有那麼點不適應,室內過於濃厚的血味。「追丟了跟他一同前來的女人,但是那女人的去處已經大略知道了,是在山中的別墅,請問你要怎麼做?」

「呵哈哈哈,還有怎麼辦?」移開看著苟延殘喘獵物的眼睛,白蘭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叫他們放出嵐屬性的匣兵器,一起放火燒山。」

聽到這回答,原來無神緊閉的雙眼剎時睜大,用力瞪著居高臨下的白蘭,儘管視線還是滿滿的血紅色。

 

「白、白蘭!我不准……不准你傷害那群無關的人!」費力的失聲大喊,哽在喉間的血也跟著動作噴出嘴外,甚至有些來不及跟著氣咳出,就流淌在紅腫的嘴角,滴滴答答的滴在水泥地上。

冷眼看向怒眼圓睜的瞠目瞪視自己的青年,鳶紫的眼底沒有一絲憐憫,更沒有憤怒,有的只有淡淡的不屑跟冷漠。

默不作聲的抬起右腳,重重的踏向鮮血淋漓的左腿膝蓋。

 

「嗚啊──!」頓時,錐心裂腑的慘叫聲跟著外頭不知何時下起的雷雨,一起順著那道響雷貫穿整個夜晚。

 

 

 

『你是誰?』粗聲粗氣的問著來人,但是手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眼神也多了份驚慌和擔憂。

 

跟在他身後的部下沿著上司的視線望去,無不是驚訝的到抽幾口氣外加驚嘆聲。那來人手臂中架著一位面色慘白冒冷汗的青年,敞開的上衣可以見到透出斑斑血跡的繃帶,汗濕的鬢角瀏海浮貼在臉邊,使得那張臉更顯消瘦虛弱。

 

『哈!我是誰?』鏡片後的右眼角抽動了下,細長的眼睛搭上豆子般的黑色小眼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好像全身都在被他審視著。『我可是傑索的古鑼˙基希尼亞大人啊!』

『你這下流的混帳傢伙!快放開第十代首領!』臉色相當憤怒,獄寺的深綠色雙眸沒了注視澤田綱吉時的溫和和順從,而是深深的厭惡,連他自己都快把持不住火爆的脾氣了。『否則我就炸了你!』咬牙切齒的擠出這句話,嘴裡叼的菸被咬的扭曲變形。

 

轟──!

 

就在這時,古羅背後的石牆無預警的發出轟然巨響,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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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行雪\伊藤堇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