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剎然,清脆的聲音打醒了他。

後悔,這從未品嚐過的滋味,在血液中,蔓延、擴散。

 

對不起,我說不出來。

那三個字……

 

 

 

淺藍的天空,雪白的雲。位於校舍頂樓的水塔上,躺著一個黑色的身影,有些雜亂的黑髮任風拂過。眼睫動了下。

似乎有什麼東西?

睜開同樣漆黑的鳳眼,伸手往額頭摸去。粉嫩的質感,一看,是花瓣。

 

 

 

不悅的回憶,屈辱的過去,這都曾是它對他代表的意義。

但是,從什麼時候起,被另一種感覺取代了呢?

起身跳下水塔,走向頂樓的邊緣搭上鐵網,銳利的眼神在校園環視,在人來人往的櫻花樹那尋找,就停在某個點上。嘴勾起笑,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時的眼底散發著淡淡的溫柔。

那是校內最老的櫻樹,粉紅色的花傘下坐著三個人。

 

「今年的櫻花真的好漂亮呢!」山本整個人往後仰,大字型的躺在草地上看著頭上的花朵。

「棒球笨蛋!你去年也是這樣說。你不膩,我可膩了!」獄寺不滿的抱怨。
老是充當兩人調解者的綱吉露出苦笑。

「好啦!獄寺,櫻花確實是每年都很漂亮啊!」

 

綱吉有些無奈的聽著獄寺悄聲抱怨。或許是相處下培養出來的默契吧?綱吉無意間抬頭,正巧對上那好看的鳳眼。

第一個直覺的反應,是呆愣住。接下來慢慢的低下臉,試圖掩飾臉泛起的熱度。

雲雀學長他剛才……

 

「第十代首領,怎麼了嗎?」注意到綱吉反應的獄寺擔心的問著。

「啊?沒、沒事。」綱吉慌張的安撫獄寺。「呃……山本、獄寺,我今天放學有事,所以不用等我了,你們先回去吧!」

 

只見獄寺又進入碎碎唸的模式,山本則是躺在地上享受午睡。

綱吉笑笑收拾便當盒,然後仰面再次看向頂樓,雖然他已經不在那了,不過自己彷彿還能見到那溫暖的黑瞳在那注視著。

黑白鮮明的人。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雲雀把批寫完的文件疊放整齊後,便披上外套步出接待室。

初春的風仍有些冷,櫻瓣縈繞在校園內,並伴隨微弱的氣流漂灑至地面。

走到早上有人聚集的櫻樹旁,卻不見那褐色的少年。那感覺該叫……失落?

雲雀恭彌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只是瞇眼,用手拉拉肩上的外套。

正準備離去,忽然瞥到樹幹後有東西。是人吧?

 

「好大的膽子,是誰?放學還在學校逗留。」才剛提起拐子。「……

 

雲雀安靜的收起拐子,靠近對方一些後,俯瞰那熟睡的男孩。

背枕著樹,頭稍稍偏到一邊,輕閉著眼,脣微張,緩緩吸吐冰涼的空氣。被風吹的紅潤的雙頰和褐髮在橙黃的夕陽下更顯他那暖和的氛圍。

書包和身上都覆著幾片花瓣,和周圍的櫻樹合成一幅悠悠、協和的景象。

 

「等到睡著了嗎?」有點拿他沒辦法卻溫柔的笑容,手撫摸柔軟的短髮,滑過有點低溫的臉,順順亂掉的瀏海。「哼……這樣吹風可是會感冒的,草食動物。」

 

雲雀脫下外套蓋在他的身上,撥掉花瓣後便也坐下來,和綱吉互相依靠睡去。

 

第二章

 

熱鬧的晚宴,身為主角的褐髮青年站在舞廳的正中央,對陸陸續續前來慶賀的同盟家族首領敬酒。

一旁隨侍的嵐之手護者小心翼翼的為自家首領斟酒,深怕一個不小心被旁人看出那其實不是什麼酒,而是顏色近似紅酒的紫葡萄汁。

青年向他道謝,想到宴會前教師幾近恐嚇的叮嚀要他別醉,不禁害怕的令笑著的臉抽搐了下。綱吉揉揉面頰,保持微笑一整晚……自己可能會顏面神經失調吧?

會場開始奏起華爾茲等舞曲,舞廳裡一對對的男女在優美的曲調中滑出舞步,綱吉和守護者因為沒有舞伴,便退到窗邊,這時山本提出他的疑問。

 

「阿綱,雲雀他一直不見人影耶!」山本拿來一份小餐點,遞給綱吉和獄寺。

「那傢伙討厭群聚啊!你難道要他痛毆在場的貴賓嗎?我可不願意讓他壞了第十代首領的就任晚宴。」獄寺抱怨完後一口吞下小型的三明治,啜飲幾口香檳。

「哈哈……」想到那總是在天空下四處遊蕩的浮雲,綱吉很慶幸他能夠來。畢竟經過五年,雲雀也沒像以前那樣極端厭惡群聚了,只不過要是他看不順眼……照樣拐殺……

 

若大的陽台突出建築物,懸在挑高的一樓之上,奶黃的鳥兒在大理石的扶手上跳啊跳的,啄食主人從麵包上搓下的碎屑。

建在高處的城堡外,風雖大卻不至於強烈,一陣陣吹的那幾乎全身黑的男子十分舒服,閉著眼讓風輕吻他的皮膚,感受那南國的絲絲涼意。

 

……」低頭見到那成熟些卻仍嫌稚氣的青年,雲雀抓起雲豆低語幾聲,接著讓牠啪噠啪噠的拍著短翅飛下。淺笑帶著低沉的嗓音別具風情。

「澤田綱吉……群聚,咬殺。」看見青年開心的笑容,愉快的說著。「草食動物。」

 

察覺頭上好像有什麼,綱吉好奇的往頭頂摸去。

 

……雲豆?」這圓滾的鳥在他手中掙扎著試圖脫困,綱吉好笑的鬆開手放他自由,沒料到還是招來一聲長一聲短的指責。

「嗶──綱吉壞、綱吉壞!」重新窩回那溫暖的褐色髮叢,仍然不停叫著。「抓雲豆!雲豆生氣!」像是洩憤般的用鳥喙拉扯綱吉的頭髮,鳥嘴啄啊啄。

「咦──?啊!別拉、會痛!」

「臭鳥!真該把你跟你主人一塊炸掉!」獄寺氣急敗壞的揮走雲豆。

「雲雀好歹也是守護者,怎麼能炸掉他呢?」山本拉住想把鳥從空中炸下的獄寺,以免到時又是一場狠鬥,惹得綱吉把他們冰個三天三夜當免費的擺飾。

「不用你操心!我會炸的他屍骨無存的!」

「嗶!雲雀在樓上、樓上!」雲豆見自己再待下去很可能會被炸成烤鳥,慌張的飛回二樓。

「啊!雲豆……!」抬頭的那剎那,綱吉瞧見那夜黑的男人戲弄愉悅的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明知會變成這樣還叫雲豆來!

「你還真的越來越大膽了呢……草食動物。」

 

肩上停有小鳥的他,笑著回頭消失在陽台。

 

第三章

 

寬廣的會議室擺了張檀木製的圓桌,支撐的桌腳婁刻著精緻的雕飾,連成一組的檀木椅亦是如此。貼著素色壁紙的大牆,掛上一幅幅歷代首領的肖像,樸素,卻不失其莊嚴,仔細一觀察下還可發現,那中間差了八幅畫距離的兩人竟是這樣相似,一個面色嚴肅,令一個則是面帶溫和的笑靨,而後者正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

 

「這次會議要討論及報告的事,請在場各位高層與守護者按照程序一一來過。」

 

透過平和柔軟的音調,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為這場會議揭開序幕。

 

 

 

坐在專用辦公室的沙發上,男人戳了下打盹中的寵物,引來幾聲翅膀拍動的抗議。

 

「會議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雲雀起身坐回辦公桌前的皮椅,雲豆也跟著振翅飛到桌上的一疊公文上頭,持續牠的睡眠。

木門上傳來叩叩的敲門聲。

 

「雲雀先生在嗎?」

「進來吧。」

 

來人門進房時,雲雀的眉毛抖了一下。是她。

克羅姆禮貌的欠身後將一份牛皮紙袋放到桌上。

 

「這份是這次討論的重點和結論。」

 

並不是不喜歡她,只是知道她跟那該死的男子有關係就不爽快。

雲雀收下袋子,打開封口抽出資料。

 

「謝謝。」

 

細細讀著紙面的一字一句,有意捉弄雲豆,便把紙袋壓在牠身上,當然又引來嘰嘰的驚嚇叫聲。

克羅姆失笑,用手掩住噗叱笑出的嘴,和那不怎麼愛說話的雲雀告辭。

 

……痛!」

 

才剛出雲守的辦公室,克羅姆就在轉角一頭撞上巴吉爾,在巴吉爾後頭的綱吉馬上扶起跌倒的克羅姆。

 

「妳沒事吧?」

「克羅姆小姐對不起!」巴吉爾難得從門外顧問的基地來彭哥列總部報告,卻沒想到竟然會撞到她。

「沒事了,巴吉爾先生。」克羅姆站起來撫平衣服上的縐折。「抱歉給你們兩個添麻煩了,我有事先走了。」

「嗯,沒事就好。」

 

綱吉目送克羅姆離去後,轉身拍拍巴吉爾。

 

「你躲在我身後幹麻啊?不跟她說是不會有結果的。」捏了一把巴吉爾紅通通的臉,綱吉嘆口氣。

 

情這個字還真難懂,平常斯文的他居然也會亂了方寸。剛剛巴吉爾那句關心的根本就是勉強擠出來的,撞到克羅姆讓他既高興又害怕,完全忘了要去扶跌在地上的她,僵直在那。

 

「嗯……」巴吉爾深呼吸好讓臉頰的紅潮退掉。

 

 

 

位於不遠處的木門被推開。

 

……澤田綱吉,我有任務的事要和你談。」一踏出辦公室馬上見到綱吉讓雲雀愣了下,不過很快就向他說明找他的理由。

「是什麼任務?」綱吉對離開的巴吉爾揮手後,轉頭問手握文件的雲雀。

沒回答,只是攤開那份資料給對方看。

「那晚宴的隨行任務,我接下了。」

「咦──?」

 

綱吉捂住嘴,因為他瞧見那參差不齊的瀏海下,好像有股冷到他有種站在雪中的錯覺。為了保全下一秒,喔不,是下零點幾秒自己的人身安全,還是忍住為妙。

雲雀要接下他向來不怎麼喜歡的宴會類的任務?

 

「雲雀,你為什麼要接呢?」

「沒為什麼。」

 

雲雀掏出西裝內袋的鋼筆,秀氣的字跡在欄上填寫出自己的名字,把紙對折塞到綱吉的手上。沒有客套的道別問候,率性的轉身走人,好盡速回辦公室的沙發上頭補眠,雖然還得先趕走那隻聒噪的鳥有點麻煩就是。

 

「真是的……

 

目送那一成不變的夜黑,和浮雲相同的性格卻又呈現強烈的對比色彩,綱吉笑了。

 

「那麼急,其實我也是想要你跟我一起去的。」

 

一直一直,迄今依然如是。

我孤高的雲,傲慢的守護者。

 

第四章

 

深紫的長髮在背後擺動,輕快的信步在長長的廊道上,剛送完雲雀的文件後,立刻又送出要交付的所有資料,無事一身輕正好可以套用在這時的克羅姆身上。雙手交叉在身後,隨意的到處晃晃,最後走到了總部內其中一處的花園。

這裡採英式設計,左右對稱的協調感和華麗卻不似洛可可的繁複雕花,烘托出坐落於庭園正中噴泉的莊嚴美麗。克羅姆拂掉噴泉旁的落葉,坐了下來。

 

『克羅姆,什麼事那麼開心啊?』

「骸大人……」回味雲守辦公室內的情景。「沒想到平時冷漠的雲雀先生也會有那樣的一面呢!」快樂的向六道骸說著發生的趣事,克羅姆看著水紋波波的水面,原來自己是能笑的這樣燦爛的啊?

『可愛的克羅姆。』骸的聲音聽來有些吃味。『妳說來說去怎麼都是那雲雀恭彌的事啊?』

 

天知,他有多久沒和克羅姆好好的聊天了?好不容易抓到空閒,居然講了半天都是別的男人的事,這能叫六道骸不吃醋嗎?

 

「啊!抱歉骸大人!」驚覺自己似乎提到不該提的,大大的紫眸難過的垂下眼。

『不用這樣子,克羅姆。』語氣太重了。『妳剛才的笑靨很美呢!但現在垮下來就不好看了喔!』

「嗯,我知道了。」

 

等她快樂的笑出,六道骸才鬆了口氣。

 

『最近犬他啊……

 

月夜,銀白的波光淋漓,水聲奚落,每滴水都拋出一道弧線再躍入池內。她和位在遙遙彼方的男人聊著。

 

 

 

「彭哥列第十代首領,非常歡迎你蒞臨我們家族的晚宴。」

 

招待的侍者謙恭有禮的替綱吉和隨行的雲雀引路,帶他們到達宴會大廳後,向他們深深鞠躬便趕緊去接待停在大門外的黑頭禮車。

綱吉四處張望了下,發現沒什麼熟人。

 

「雲雀,你要先吃東西嗎?」一回頭,傻眼。身旁哪有人?一個鬼影都沒有。

「雲雀那傢伙……說要陪我居然給我搞失蹤。」綱吉怨懟的叨叨唸了幾句,突然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草食動物,越來越大膽了啊?」

 

慢慢的轉過頭,綱吉的臉在見到對方令人戰慄的冷笑後白化,全身像石頭般僵硬。

 

「雲……雲雀。」乾乾的笑了幾聲,綱吉真討厭自己的嘴,抱怨的真不是時候。還好當雲雀要說出「咬殺」前,一道開朗的招呼聲救了綱吉。

「唷!阿綱,你這麼早就來啦?」

「迪諾先生!」綱吉像攀到一根救命浮木一樣,趕快上前和迪諾聊起天來。誰能知道再待下去會怎樣呢?綱吉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看著那和師兄相談甚歡的褐髮青年,漆黑的鳳眸底沉著相當晦暗的情緒。

 

第五章

 

脫下厚重的西裝外套,拉下領帶順便解開領口附近的釦子。仰面躺在臥房的沙發上,那股毛躁揮之不去,快把他逼瘋了。

盈盈的月光散落在大地,些許銀砂飄落在那黑暗的室內。憂愁、傷感的情緒發酵。

 

「澤田綱吉……

 

頭很暈,看來是喝多了,悶不透氣的。索性就這樣衣衫不整的出房門,蹣跚的走到院吹風,看能否清醒些。他可不希望明早的宿醉搞得他一整天都沒法工作。

 

「雲雀……是雲雀先生嗎?」

 

銀鈴般悅耳的女聲喚得雲雀的注意,他疑惑的轉過身,心想是誰這麼晚了還待在噴泉附近。一看到那清澈的紫,細眉不住挑了一下。

 

「妳怎麼會在這?」

「啊……我剛出完任務回來,洗澡後想先逛逛在去睡的……

 

克羅姆害羞的低下頭,對雲雀的反常感到又驚又喜。平常若不是工作上的必要,雲雀從來不會先開口說話,更別說關心與問候人了。

 

「是嗎。」雲雀撥亂頭髮,乾脆的坐在池邊,發呆。

「那雲雀先生呢?」

「嗯?」

 

雲雀回神望著那嬌小的女人。平常除了綱吉,從沒人對他噓寒問暖,更別說是想法了。

 

「雲雀先生……為什麼會在這呢?」

「沒為什麼。」拍去身邊空位的枝葉,雲雀很訝異自己會為她空出身邊的空間。也罷,反正無聊沒事,讓她待一下無妨。「要坐嗎?」

「嗯,謝謝。」克羅姆道謝完後拘謹的坐了下來。「那個……雲雀先生不是和首領一起出去了嗎?我沒看到首領的專車……

……」沉默著,接下來也只是靜靜的沐浴月光,兩人誰都沒說話。

 

克羅姆看著雲雀在月色下的側臉,彷彿透出淡漠、又銷魂的氛圍。他很孤單嗎?雲雀先生……

 

「雲雀先生,寂寞的話……我會陪著你的。」克羅姆擠出那薄弱的勇氣,羞怯的對那沉思的男人說道。

「妳,會離開嗎?」

「咦?」

 

剎那間,克羅姆忽然被擁入雲雀那寬大的胸膛,水靈大眼眨著。

 

「雲雀先生?」

「你不會像綱吉一樣……離開吧?」

 

想到那被壓在牆上的人,想到那兩個互相交纏舌頭的身影,想到那青年答應了對方的告白……他受不了、受不了!

 

「不會的,我不會。」伸出手撫摸那發抖的男人,順沿那短髮撫著。「無論何時,我會等你。」她了解那種,害怕被拋下的痛苦……

 

貼上時溫軟的觸感,羞澀的輕啄,那種讓人迷醉的氣氛……

不會……丟下你……

 

「嗯……

 

第六章

 

「嗯……

 

半敞的布簾透出明亮的陽光,隨時間的變化,光散步到了床上男子的臉,讓他賴床性的翻過身。過一會好不容易清醒點了,雲雀像是想到什麼,從床上彈坐起來。

伸手飛快拿起床頭櫃上的鬧鐘,在確認上頭指針的位置時眼神黯然,卻即刻而逝。

 

「他……不會再來了。」

 

低聲呢喃,雲雀驚訝自己竟然對那青年沒來叫他起床的事沒想像中落寞。

叩叩!

 

「是誰?」我還想睡回籠覺,最好不要是煩人的事。

「雲雀先生,你起床了嗎?」銀鈴般清脆可人的聲音,雲雀回想起前幾天的月夜。

「克羅姆嗎?進來。」

「那我進去了。」

 

雲雀坐正拉好和服,下床拉緊窗幔,雲豆滾著圓滾滾的身體咕嚕的滾下床,在和地板接吻前被克羅姆及時撈住。

 

「要小心一點啊!」克羅姆理理被滾亂的羽毛,雲豆心有餘悸的尖叫著。

「嗶!雲豆怕、雲豆怕!」

惹來雲雀一聲怒斥。「給我安靜,再吵咬殺。」

「嗶……

 

克羅姆愉快的笑了,昔日看似遙不可及的,都來至她的身邊了。

 

「雲雀先生,早安。」

「嗯。」雲雀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那是對綱吉沒有過的表情。「還有,之後有空的話,來叫我起床吧!」

「好的!」

 

 

 

偌大的首領臥室內,挑高的室內水晶弔燈那獨特的高雅,搭上門框上頭那充滿豪放但不失精緻的加百羅涅家紋浮雕,所有的擺飾處處顯示家族的繁榮、首領的高貴。
約是一般三張雙人床大小的床,金髮男人吻著褐髮青年,深而纏綿的。

 

「嗯……迪諾先生,我今天必須回去……要不然……」綱吉把圈在迪諾頸後的手放下,欲言又止的。

 

迪諾當然相當明白,好歹對方的家庭教師也曾是自己的前任教師,那殘忍逼人的斯巴達式懲罰可不是常人能想像的。何況,他可不希望綱吉裸奔時被別人見到那激情的紅痕。

 

「那你先沖澡吧!衣服我叫羅馬利歐送乾淨的來。」

「謝謝。」綱吉感激的快掉淚了,真不愧是他的師兄,真能體會他的悲哀。雖然從昨天開始就添了一筆新關係──他的情人,不過綱吉仍是改不太過來那尊敬的師兄弟稱呼。

「不用謝了。」迪諾寵溺的拍拍他的頭催促他去洗澡。

 

蓮澎頭嘩啦啦傾洩似雨珠,綱吉哼著他熟悉的旋律,他掛念學長所愛的曲調。

 

「不知道雲雀學長起床沒?」

 

 

 

墨黑短髮被大手反覆搔梳著,鋼筆尖點在報告書上許久未動,墨水在不知不覺中被纖維吸收,偏淡的墨花嫣然於品質高級的紙上。面對上面的標題,雲雀從頭至尾只題了前天那晚宴的基本資料便無法再下筆了,失神失焦的黑潭中彷彿再度映出那纏綿索吻的兩人。

 

「雲雀先生!報告紙被墨水弄髒了!」

 

在一聲驚呼中,雲雀恍然驚醒,碰翻了一旁的咖啡。那黑咖啡特有的苦澀漫暈在陳列滿書的雲守辦公室。

 

「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講呢?綱吉……」語尾虛了下來,拿手帕擦拭的動作停在西裝那。他知道自己觸到了彼此最敏感的部位。「抱歉……克羅姆。」

「不會。」克羅姆親切的微笑輕搖。她不會在意這種事,很體諒雲雀剛失戀就結新歡的處境,這是無可厚非的。

 

雲雀感謝克羅姆並不是一個愛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也不是一位愛爭風吃醋的醋罈子。那木訥寡言、溫柔善良的性格,他喜歡多了。

 

「雲雀先生,需要我幫忙嗎?」

「幫我去房間拿一套新的西裝,領帶順便。」

 

正當克羅姆握到門把的那時,它上下壓動了下。

 

第七章

 

「雲雀學長,報告寫完了……啊!克羅姆?」

 

推開門的澤田綱吉訝異,畢竟雲雀是不會隨意讓人進來的,除了自己外……

見到克羅姆待在這,他不禁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但是他告訴著自己,說不定克羅姆只是來送文件的,送文件……

 

「首領,你回來啦?」打破這沉悶的靜默,克羅姆怯怯的問候著。

「嗯!剛回來。」

 

雲雀的眼睛失神,看著面前的青年,嘴巴欲言又止,躊躇在開口與否之間。

 

「那……我先去拿衣服了。」

 

克羅姆禮貌的對阿綱欠身後,便匆匆的離開雲之守護者的辦公室。

靠在木門上,她不知道在多待一刻會變成什麼樣子,自己的確是不會太掛心的女人,但是……並不代表不會在意啊!克羅姆不確定如果繼續留在那,自己會是怎樣的反應,或許生氣?或許難過?

 

「還是趕快去拿衣服吧!」搖搖頭,飄逸的紫髮浮動,倩影離開漫漫廊道。

 

 

 

「是嗎?你跟克羅姆在交往啊……

「嗯……因為這樣,所以你以後……少來吧。」

 

澤田綱吉笑幾聲,不過可以感覺的到那幾乎是擠出的乾笑。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報告,眼睛凝視著上頭少少的……雲雀恭彌的筆跡。

 

「那沒寫完的部份,就交給我吧!」

「嗯……

 

目送離開的背影,雲雀不自覺的摸上臉,喃喃念著。

 

「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是嗎?這不上不下,半吊子的關係……

 

 

 

說過打擾了,澤田綱吉在跨出辦公室門口的那剎那,終於掩不住表情的抽動,酸楚的感覺瀰漫在臉上、喉間。他很慶幸自己在踏出時就立刻把門帶上,這情緒,他早就該明瞭的啊!自那巴掌之後就該知道的啊!了解自己不可能在他,雲雀恭彌,那男人的身邊有一席正當的位置。

 

「不是早就了解了嗎……

 

哽咽的咬緊下唇,手臂遮著眼。他現在需要點空間,清晨的長廊沒多少生氣,冷冷清清的。陽光,和煦的透過窗口,普照這座聳立於崖邊的城堡。

 

 

 

手中的鋼筆重重的在紙上劃下幾筆,不客氣的戳著、戳著,墨水都滲到下張和下下張文件去了……瞪視著坐在對面沙發的男人,雲雀相當厭惡的皺眉。

可惡,都忘了還有這個傢伙的存在。

 

「呵呵呵,雲雀恭彌,一直看我公文是不會自動完成的喔!」

 

六道骸訕笑,把玩著束成馬尾的湛藍長髮,那些把你關在監獄的復仇者可不會好心外加閒閒沒事,替一位重大刑犯理頭髮。

 

「六道骸,我應該跟你說過……克羅姆她現在是我的了吧?」

 

咬牙切齒的擠著脣吐出這句話,雲雀此時真想抽出拐子一拐送那傢伙在去輪迴一次,只可惜他本體不在這裡,現在能在他面前出現,不過是靠克羅姆作憑依的媒介而形成的肉體。

 

「唉呀!我可是需要出來透透氣啊!深達幾百公尺的水牢你要不要試試?」

「你別因為搶不到就在那跟我鬧。」

「來比賽吧!誰贏克羅姆就是誰的。」六道骸死皮賴臉的拿起不久前克羅姆用過的茶杯,就這樣喝著高級的高山茶。

 

鳳眸透出危險的氣息,瞇起眼不屑的睨向玩世不恭的男人。好你個六道骸,想賴到底是吧?

 

「無聊,我不比。」

「喔?」異色的紅藍雙眼瞥見那裂開細微裂縫的筆,蠻不在乎的持續激怒雲雀恭彌的發言。「是怕輸給我嗎?」

 

啪喀!

清脆的碎裂聲回盪,拂過六道骸上彎的唇線。丟出斷成兩節的鋼筆,雲雀啪的聲用力拍在檀木桌面,額角的青筋伴隨殺意都顯出主人的慍怒。

 

「比就比。六道骸,你以為我會輸嗎?」

 

六道骸和雲雀恭彌相視而笑,卻是不同的意味。

 

第八章

 

大理岩雕築的純白建築巍巍立在港灣邊的一處,挑高的大樑加上希臘式的風格,華偉簡潔的外觀在陽光照耀下,散發出它那獨特的氣息。

建築內的大廳,也是潔白的岩石砌成,明亮溫和的空間沒有多餘的擺飾,不過是兩張皮質沙發和一張漆黑的茶几,外加頂上那閃耀的水晶吊燈反射著白光,閃爍忽明忽暗。

撇掉那桌椅,幾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對上優雅南洋風情的背景,非常突兀。他們分兩邊站,正好各站在兩張沙發後,坐在沙發上的兩人正聚精會神的面對茶几上,一張空白的羊皮紙。

 

「首領,請開始簽訂契約吧!」金髮男子身後的部下知會自家首領,便面向另一頭的棕髮青年,微微鞠了躬。「彭哥列第十代首領,麻煩你了。」

 

沙發上的兩家首領互相交換眼色後,分別拿起桌上的小刀往手腕劃出一道傷痕,血液滴在羊皮紙表面,把米黃暈染出黯紅的色澤。

雙方套上戒指,燃起橙紅色的大空之炎,澄澄清澈無暇的死氣之火燃燒著。

 

「我,以加百羅涅第十代首領之名──迪諾立誓,我方家族將遵守契約上的任何一切,若有違背,任憑處置。」

「我,以彭哥列第十代首領之名──澤田綱吉立誓,我方家族將遵守契約上的任何一切,若有違背,任憑處置。」

 

就在同時,語落的當下,兩人將戒指上的火焰壓上羊皮紙,橙色的光芒逐漸融入紙內,暗赭的色塊慢慢扭動,構成一行行的條約。他們彼此鬆了口氣,移開戒指,那地方便出現自家的家徽,接著輪流在那簽上名字後便累癱在椅背上。

 

「彭哥列及加百羅涅的同盟,將因此契約繼續下去。」白髮皤皤的老教士從旁邊的房間走出。

 

他見證了近半世紀的黑手黨簽約儀式,明白有外人在只會突增麻煩,但根據一些不成文規定,那儀式在最後必須要有人見證其效力,尤其最好是神父或教士等神職人員。

黑手黨間的契約不能胡亂草草帶過,那是會賠上家族命脈的儀式,要是在烙下契約的那刻,有剎那的猶疑,契約上的力量就會反噬立約者。有的幸運可以以一些器官做為代價,有的沒那麼幸運的人便會被吞蝕掉生命,靈魂永遠別妄想走出黑暗的空間,就那樣徘徊在渾沌之中。

澤田綱吉伸手擦去額角的汗珠,長噓口氣,站在沙發後的守護者遞上水及條濕毛巾給首領擦汗。

 

「獄寺,你跟山本去開車過來。了平大哥,麻煩迴避一下。」綱吉拿起毛巾抹了抹臉,指揮嵐守和晴守的後續工作。

 

迪諾也向羅馬利歐等人下達指令,之後,轉過臉看著綱吉,好奇的問他。

 

「每次你要出席什麼場合,恭彌不是都會陪你來嗎?」

端起水杯的手抖了下,褐色瀏海下的表情黯然。「他不會再陪我了。不會……

「阿綱……」迪諾心疼的看著師弟痛苦的面容,動作輕柔的拉過他的手,淡淡的吻上。「你難過是嗎?」

「對不起……迪諾……先生。」澤田綱吉矛盾的內心掙扎著,告訴自己和幾天前同樣的話。過去不會回來的,忘了他……忘了「他」!

 

沒有接續的對話,空曠的空間就只見金髮的男人,緊緊擁住嗚咽的他……

接續的,是溫柔安慰的吻。

 

第九章

 

喧鬧的宴會是上流社會的主要社交場所,舞池邊的沙發上坐著一位藍髮綁馬尾的男子,略帶邪氣的異色瞳眸輕輕的半閉著,啜飲了一口手中高腳杯裡剩餘的香檳,悠閒的看向舞池中央共舞的男女們。

叩、叩!

他失笑,微微側過頭瞧著右後方的人,見對方黑著臉,眼睛閉上揪緊眉頭,隱約可看見嘴角跟手都在抽搐,鞋跟由一開始的規律輕敲轉而成了急促的節奏,叩叩叩的敲打花崗岩鋪陳的地板。

 

「耐不住了嗎?」打趣的諷刺笑了下。

「六道骸……」雲雀恭彌深吸口氣。他可不想在這發怒,那樣萬一六道骸那傢伙突然交換了……他不希望看到克羅姆見到滿室瘡痍而傷腦筋。「這算哪門子比賽!」

「唉呀呀?這當然是在測試社交技巧,要是太差勁連舞都不會跳的話,怎能配的上我那可愛的克羅姆呢?」

「我說過了,我相信你再怎麼被鳳梨塞滿腦袋,都應該了解。」鳳眼在瀏海的陰影下閃著凜冽的殺氣。「克羅姆是我的交往對象,才不是你的東西。」

 

六道骸仍是輕蔑的笑著,把空掉的玻璃杯放置在椅旁的茶几,拉平被坐皺的衣服。對身後不滿的雲雀使了個眼色,便好整以暇的走到剛舞完一曲的舞池,向還未有舞伴的女性稍微欠身,牽起穿戴絲質手套的手,就一吻雲淡風輕,紳士的吻在手背。

 

「可以與我共舞一曲嗎?」

 

望著在舞池那優雅跳舞的六道骸,雲雀不屑的哼了聲。

什麼社交場合?他雲雀恭彌需要那種東西嗎?

又是一首華爾滋落下,共舞完畢的男女互相向舞伴欠身。六道骸晃動他那長及腰的藍色頭髮,從容的步回方才坐的位置,對滿臉不以為然卻又彆扭著不想輸的雲雀淺淺的彎起脣角。

 

手禮貌不失風度的往即將再舞出一首的舞池伸過。「該你了。」

「真搞不懂……這是哪種比試。」嘟噥幾聲,雲雀強忍想咬殺人群的衝動,僵硬的走過去,挑都沒挑就拉住一位女人,有些粗魯不過尚稱的上是禮貌的邀她共舞。

 

曲目是方塊舞,雖然討厭群聚但並不代表自己不懂跳舞。

有些得意的瞧見原本胸有成竹的男子臉上的笑容垮了一半,他不急回去挑釁在那手撐額露出不服輸表情的六道骸,伸手跟一位女僕拿了杯香檳,這才回到原地。

 

「誰贏?」嘲諷的問對方。

「……再比一場。」

 

兩個不服輸傢伙……要是有人知道他們在幹麻,一定會這樣吐槽他們。

 

 

 

疲累的拿起桌邊極為濃烈的黑咖啡,毫無猶疑的一口灌下,在另一邊處理公文的巴吉爾沒有驚異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嘆口氣,氣息中充滿無奈。

 

「巴吉爾,幫我再泡一杯。」

「是,澤田先生。」

 

又是一嘆,放下手中的筆接過澤田綱吉手中的杯子,在快接過的剎那,早在恍神狀態的澤田綱吉忽然手一滑,陶磁做的杯子就在巴吉爾的驚呼聲,框啷的碎成一堆破片。

深褐的雙眼目賭那瓷杯在眼前慢動作落地,清脆敲上地面的過程、瞬間,彷彿什麼過往晃過眼前,迅速消失了……

 

第十章

 

瓷屑和碎片飛散在地上,喀啦喀啦的聲響刺激許久未眠的神經,弄得他頭好痛好痛,每一條神經都在一聲聲的碎裂聲下繃緊、斷裂。

 

「啊……好……痛……」難受的手抱住頭,手掌緊貼著額頭,臉色蒼白汗涔涔的。

「澤田先生!」

 

這景象嚇著了剛推門進來的迪諾。

 

「阿綱!沒事吧?」擔憂的伸出手拍拍正用手掌捂臉的澤田綱吉。

「沒事……只不過是熬夜罷了。」揮揮手要迪諾別操心。「巴吉爾,可以幫我收拾嗎?」

「啊……好的。」

「我傍晚前回來,替我跟里包恩說一聲。」

跪下來撿拾陶瓷破片的巴吉爾疑惑的問正要踏出辦公室的澤田綱吉。「那瓷杯要我幫你拼回來嗎?」

 

踏出的腳步頓了噸,聲音淡漠,透著一股不明的情緒。

 

「不用了,小心包好丟掉就行了。」

「我知道了……」

 

望著被跳馬迪諾攙扶出門的虛弱人影,巴吉爾露出的半邊面容凝了下。

 

「澤田先生……你真的要我丟掉它嗎?」

 

 

 

醫院裡濃烈的消毒水味充斥,醫護人員穿著白色制服或是綠色消毒衣在各處奔走,幾名護士緊跟在忙的焦頭爛額的醫生身後,身上抱滿病歷表,有的還推著擺滿藥品的推車挨家挨戶的替病患上藥、換藥。

這副緊張忙碌的畫面在某雙黑亮的瞳中不過是一群草食動物的聚集,礙眼的讓他想一拐拐爆整家醫院。

不想繼續停留在人來人往的地方,男人便硬抓來一位剛扶老太太進房後出來的護士,劈頭就問。

 

『澤田綱吉在哪?』

『咦?』被他這麼一拉嚇到的護士,連忙結巴的說。『我、我不知道,請問是住在哪一科的?』

 

哪一科?

 

細黑的眉毛挑起,在慌亂下根本沒問。轉念一想。不過……那些不重用的部下似乎也沒說是哪科的病房?

很好,看來有必要要院方再準備幾張加護病房的床位了。

 

『他是住哪科我不知道,但是他是義大利黑手黨彭哥列的首領。』不耐煩的乾脆動用彭哥列家族的威名,反正只要能快點離開這跟見到他,怎樣的手段都無妨。

『欸?是第十代首領嗎?』驚訝的護士腦袋當機了一下,接著急忙帶男人到櫃檯問好路,趕緊到戒備森嚴的VIP病房。

 

無視護士慌張的道歉,男人進到病房後直接關上門,連句感謝帶路的話都沒說,讓門外的護士尷尬的傻在那,悻悻的離去。

黑色的鳳眼環視潔白到刺眼的病房後,聚焦在一張同樣白淨的病床,眼瞳中倒映出那躺在純白床單被褥中,都顯得那樣蒼白的青年,白到不真實,像人形般的白。微風從打開單邊窗戶的窗口吹入,撩起半透明的薄紗窗紗,飄飄然的連帶將病房應有的窒息氣氛都送了出去。

 

原本緊閉雙眼的青年感覺到有人進來了,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皮,見到和房內一切對比強烈的那抹身影後輕聲笑了笑。

『是雲雀學長嗎?』

『嗯,是我。』

沒有多做回應,雲雀恭彌應了聲後坐在病床邊的木椅,背略微靠在椅背上,閉起眼讓窗口吹進的風風乾臉上的薄汗。

 

『雲雀學長……

『怎麼了?』稍微和緩的口氣低沉的道出,低低的,給人很沉穩安心的感覺。澤田綱吉不禁呆愣片刻,那嗓音使得他內心某處被搔著,本來毫無血色的臉多了些紅潤。

……你來了……』怯怯的伸出手,露出插著點滴的手腕。

 

看到細管裡許逆流的血液,雲雀垂下了眼。

『嗯,我來了。』他覆上了那隻虛弱顫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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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行雪\伊藤堇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