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生 揭序幕

 

「熟悉?你們認識?」狐疑的黑色大眼看著定定說出答案的男子,嬰兒皺眉。這實在是太怪異了……

 

沒注意到那視線,澤田綱吉放下手後拿起鋼筆繼續書寫,沙沙作響的紙筆摩擦聲讓沉靜下來的辦公室多了幾分味道,不至於是靜到像是無味的純水。

沒多久牆上的指針喀的指到下一個數字上,而調適著房間裡那靜默氣氛的聲音也停了下來。筆蓋叩的套上筆,接著坐在桌前的他舒展身體,發出深長的呼氣聲。

 

「已經做完了,晚餐時間到了。」起身拉拉僵硬的手臂,澤田綱走向里包恩坐的沙發,拿起放在那上頭的西裝外套套上並扣好。「別讓部下等太久。」

 

跳下沙發椅,手中拿著還剩幾口的咖啡跟著走出首領辦公室。

在往餐廳的路途上,那銳利的黑眼從未移開對那棕髮青年的注意。

 

部下……嗎?

想到這,阿爾柯巴雷諾忍不住嘆了口氣。

 

 

 

杳無人煙的總部一處長廊,因為算是邊陲的通道,所以給人的感覺特別清冷,連應該跟其他地方無異的照明都不知為何顯的昏暗不明。

節奏相當鮮明的腳步聲由虛轉實,漸漸清晰,迴盪在框盪的走廊,讓只有一人的步聲重疊著,似乎多了幾個人走向這。只要是有點神經的人都會覺得這裡真的是令人發毛,一種空虛而來的驚悚感。

皮鞋叩地的聲音停了,讓整個長廊都像是日落的後的森林,快速的暗了下來。即使燈還是守責的照亮每一角。

 

「你在吧?」低沉的聲線說著,不帶一絲感情。

 

當他話落下,離方才腳步聲的主人不遠的地方似乎傳來窸窣的聲響。

「呵呵呵……果然是察覺到我才來的嗎?」一陣靛色的火灰散去,深藍的長髮飄散,有著異色雙眼的男人現身在窗邊。

「不。」閉上眼,自窗吹入的晚風拂動那一頭深黑的短髮。「你給那麼曖昧不清的訊息,根本就沒指明是這。」

「唉呀?那你怎猜到是這的?」呵呵的笑著,皮革大衣隨著他的腳步晃動。

「在有一堆人群聚的地方,就只有這裡是少有人跡的。」

「真虧你能猜到呢!雲雀恭……」

 

舉起手掌打斷了男人的話,冷冷的瞪視對方要他說重點。

「呵,還是老樣子。」又被威嚇的瞪了一眼,這才輕笑幾聲說明,之所以找他來的理由。「現在,部分人已經知道了。」

「我有聽那聒噪的忠犬說過。」不耐煩的再度打斷對方的話題,畢竟它可沒太多時間和這老是說話不著邊際,一直繞圈打轉的男人攪和。

 

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到窗外,在包圍城堡的層層樹海之外,幾處鬧區依舊是燈光絢爛,即便早是午夜時分的夜深人靜之時。

 

「……當初被偷走的『他』就是在那。」親眼見過「他」的男人語氣沒有平時的輕浮,反而格外認真。

「知道了。」

 

接著彼此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這處廊道,一人的黑亮皮鞋發出規律的聲響,另一人則是悄聲的散成一片霧氣消失在黑暗中。

 

 

 

面色蒼白的男子呆坐在臥房的窗口,愣愣的望向離別墅不遠的海,那在艷陽下波光淋漓的色彩十分斑斕炫目,白如雪的浪花前仆後繼的拍打沿岸海港,小船和浮動的碼頭輕微的上下漂移。漆白的建築櫛比鱗次的環繞給小鎮帶來興盛的海港,寧靜悠閒的南國情調。

可惜……優美的景色卻一步也踏不進那人的褐色眼瞳裡。

 

『我好痛苦……』說著,無神的眼中泛起淚水。

"……"蹙眉。

『我根本不適合,從一開始就是。』低下臉,額頭抵在蜷曲的膝蓋,手環著腿整個人縮在椅子上。

"別說傻話。"雖然平淡不過帶有剛硬溫柔的聲音安慰著他。

 

開門進來的人聽著他獨自一人的對白,有點不悅的站在門旁。

 

『我,為什麼是我?』嗚咽聲從脣邊洩漏,男子身子不住的顫抖。

"因為,你是彭哥列第十代首領。"陳述出事實,在他心中的他不禁摟住了發抖的男子。"別哭,我就在,你需要我時我就在。"

 

『……該停了吧?夠了。』

冷漠的男聲中斷他獨自一人的對話,男子回神後趕忙抓齊有些散亂的頭髮,扯著虛弱的微笑與泛紅的眼眶看向來人。

『雲雀……早啊。』

 

盯著那張憔悴的臉,哼出氣後拉張椅子坐下。

『笑那麼難看就別笑了。』

『……』愣了一下。『知、知道了……』

 

雙方都不語一段時間,日照變的更加炙烈,屋內暖勺勺的。

吞口唾沫,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不行,病情已經惡化了。搓著包裹紗布的手臂,他得要有所行動,他得替將來做選擇跟決策。

 

『之前我、我說的……提議,可以接、接受嗎……?』抖著的聲音,表情彷彿是在等待重大決判似的不安。

 

第七生 到訪者

 

唰──!

 

非常細微的摩擦聲響,奔走的速度顯示那人沒有遲疑,而且動作乾淨俐落不拖泥帶水,就好像他是職業級的特務。雖然說他是也沒什麼不對。

彭哥列孤高的浮雲,不受任何外力束縛,變化莫測的形體象徵他不是單一的面貌,能以任何姿態現身於空中。

那頭細碎的墨髮飄散在臉旁跟頸後,風咻咻的聲音穿梭在奔跑的他的耳邊,沒有減弱的跡象,依舊是刺耳尖銳的。一個微蹲的動作,雙腳一使力便躍上一棟民宅的屋簷,伸手一攀又爬上更高的地方去。

離他不遠的街道人聲嘈雜,人龍雍塞在那,儘管人多卻都沒一個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大約過了一段時間,男子停在某棟公寓的天台,四處張望下選了一條較粗的管子沿它爬下,不一會馬上下到了地面。靠著陰暗巷道的牆壁,利用和身著衣裝一樣黑的夜色來掩飾行蹤。

鳳眼觀察一下地形,待他要衝出時卻聽到一聲喀鏘的金屬聲響。

 

「請你留步。」手中的槍已經拉下保險。「要不然我會開槍。」

「……果然是妳啊?」男子沒有反抗的行為,只是微微偏頭看向站在身後的女人,對於那漆黑的槍口對著自己沒有感到畏懼。

 

槍口依然是舉著的,頂住他的後背中間偏左的地方。

「你……」咬著牙猶豫,她很明白現在用槍指著的是何許人物,只要對方有那意願,何時他都能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下自己手中的槍,並毫無遲疑的讓自己消失在世界上。「你當初不也是主使那計畫的人之一嗎?為何還要……」

 

男子移回目光,不再注視那女人,而是他剛才要前進的目標,一棟老舊的孤兒院。

「因為,那件事現在已經不是我在管的了。」

「那你何必現在要來呢!」激動的大喊。「你明明是第一位知道他想法的人,那就不要這樣做啊……」她感覺自己的手在抖,鼻頭有濃濃的酸意。

「就因為我不是計畫的主使者了。」無視那威脅他的槍,緩緩的轉過身。「現在彭哥列知道那件事的高層,都想奪回他。」

「你……不是浮雲嗎?那就沒必要聽他們的,你應該遵從的……應該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的指令吧?」稍稍後退,握緊槍。

「不干妳的事。」回頭瞥了那目標一眼以後,壓下對向自己的槍管離開。

「……!你不是要來……」錯愕的臉,手還是牢牢握著槍枝對著他。

「我是不會聽誰的話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

 

丟下那句話,男人黑色的背影消失在夜裡。女人顫抖著平息了好一段才吐出一口沉悶的氣息,但是持槍的雙手仍是輕微顫抖著。

搖搖晃晃的撞上一邊的磚牆,腳步站不穩的倚著它滑坐在地上,雖然那人早已走遠,她卻無法完全冷靜下來。

被知道了,瞞了多年但還是被找到了……改名後完全退出黑手黨,隱居在破舊的街區,以孤兒院的名義藏身,依然是躲不了永遠。

回想那時的驚慌和擔憂,不免除的就是心痛,畢竟再繼續下去已經不是他希望的了,於是他們策劃好,在混亂中將其中一位帶離,不想再讓那骯髒的魔爪伸向保有他一面的他。

也曾想兩個都帶走,礙於黑手黨不可一日無主便放棄了,所以把有著另一面的他留在實驗所,那時的選擇很讓她心痛。

勉強撐牆站穩腳步,收起手槍後有點精神不濟的走回居住的地方。

 

 

 

回程中沒有像去時那般匆忙,腳步雖略嫌快了些,不過整體看來從容自在,要是走在街上一定會被認為是一般的行人吧?只可惜他走的不是街道,而是一棟棟房屋的屋頂。遇到防火巷或是高低落差時便一跳,輕輕鬆鬆的有如那是步行在一片平地上頭一般。

 

「呵呵……你沒把他抓回來呀?」詭異的笑聲後是那輕佻的語調。

「沒必要,對我沒好處。」

「可是你還是去到那了。」

 

微瞇起眼,黑耀石般的雙眼略帶殺氣瞪往發出聲音的方向。

「……」

「呵哈哈哈!也不是在責怪你呀,你知道的。」啪噠的飛出一隻鳥,有著讓人感到訝異的鮮紅右眼。「幫彭哥列高層做事從來就不是我的義務,會跟隨澤田綱吉不過是履行當年的約定。」停止笑聲,停在男子眼前的窗口。「那你呢?雲雀恭彌。」

「……因為有趣。」殺氣沒了,彎起嘴角露出一抹高傲的笑。「草食動物每次都能帶給我驚奇。」

 

「哈哈,我們當時就因為這些原因才幫他忙的呢!但是沒想到反被高層利用了啊……」

一陣振翅聲後,鳥消失在雲雀的視野內。

輕哼,然後繼續翻躍房屋朝總部前進,那一身黑衣巧妙的跟月夜融合成一幅奇妙的畫……

 

第八生 裏內幕

 

換下西裝和襯衫,一身的疲憊正催促著他趕快入睡,鬆軟的床似乎也在招呼他躺上去。顧不得才剛脫下襯衫還未換上睡衣,就光著上半身躺倒在床舖中,整個人陷了進去。

很累呀……今天,不但偷溜出門還賠了一群精力充沛的小孩,想到這他就感到疲累,原本的睡眠時間因為里包恩說的「處罰」而延後了兩個小時左右,現在已經是深夜近十二點了。

 

「小孩真的是很麻煩啊!」有點像是耍任性的孩子,咕噥抱怨。「……啊,不過能見到他倒是無所謂……」想到那溫和的笑靨,澤田綱吉牽起笑容,倦容好似減了不少。「綱吉……下次這樣叫他也不錯呀!一定會看到好玩的表情。」

 

今天只是在他快跌倒時扶了他一把,卻沒想到雙雙跌在地上,為了保護他特地將那男子擁進懷中,等到他放開時便聽到一句句語無倫次的好笑話語。看著那慌亂臉紅的人,他反而覺得對方那樣子非常可愛有趣。

如果是叫名字,那一定會有更強烈的反應吧?

翻身懶洋洋的抓起床邊的睡衣套上。

他始終的覺得,他跟那和自己同名同姓又同樣容貌的人並不是初次見面,但是卻又想不起來是曾在哪遇過。

張開手掌攤在面前,早上抱過他的觸感彷彿還在,那種感覺也是極為熟悉,難道彼此間真的有什麼關聯?

 

 

 

『……我考慮。』丟下這麼一句不算是回答的話,黑髮的男人轉身消失在輕掩的門後。

 

坐在窗邊憔悴的男子用略帶失望和不安的表情目送他離開,待對方的腳步聲遠離後垂下頭,深褐色的眼中有著徬徨跟無助。

自從當年打敗意圖搶奪彭哥列權勢的XANXUS後,他面臨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不外乎是想來暗殺他的人或是來自高層不信任的隨機考驗,每次每次,雖然都因為有夥伴的支持驚險過關。

不過,那種友情及同袍間的牽絆種會有達到極限的一天。

那樣子的情感不可能一直支撐他直到永遠,原本他的個性就是不愛與他人鬥爭的,但是偏偏想要在這黑暗的世界中存活就得要不斷的彼此傷害。

綁架、威脅、利誘、火拼、煽動、背叛、暗殺、虐殺、屠殺……

每過一次,手段都較上次更為殘忍許多,心裡也得跟隨那計畫越趨冷酷。

終於有一天,他再也無法持續下去了。

那,突然出現在他腦海的聲音,是種警示,也是一切混亂的開端。

 

"別哭泣……"說著,就好像有某隻溫暖的手摸上自己的頭,撫著滑過淚痕的臉頰輕聲安慰他。

 

他只記得那聲音聽起來耳熟,稍稍穩重了些,雖然透有一絲對世界的冷漠。

不過那竟帶給他一股安穩的感覺,情緒也比較平靜了。

之後只要當他覺得自己快動不了手或是快崩潰時,那聲音就會出現。

有時候,他甚至還會喪失某段時間的記憶或是感覺,漸漸的,這讓他有點擔心的情形,變得更為頻繁了。

 

 

 

有點昏黃的房間,是一間黑手黨人是偏愛私下光臨的酒館一處,女人和菸酒沒少過,也沒斷過,喧鬧的打情聲和酒杯碰撞聲不絕於耳。

一位頭頂微禿還有啤酒肚的中年老男人抽著高級雪茄,右手握高腳酒杯晃動裡頭精純的紅酒,左隻手摟著年輕的女人,翹腿躺坐在皮質沙發上,一副悠閒無賴的模樣。

 

「喂,聽說了嗎?聽說霧之守護者和雨之守護者在那地方遇上他了。」環坐在包廂圓桌旁的男人們窸窸窣窣的討論著。

「對呀!沒想到是會在那裡,可見那群叛徒把他藏的多小心。」

「不是要雲之守護者和霧之守護者去處理了嗎?依他們的辦事效率,早該到手了也不會拖到現在。」

 

忽然有聲清脆的玻璃敲擊木質桌面的聲響,大夥的聲音也在一夕之間變得鴉雀無聲,臉都不約而同的轉向包廂圓桌正中間的地方,只見那原來半臥的男人已經坐起身來了,肥大的手指依舊是放在透明卻在燈光下顯得混濁的高腳杯上。

 

「是誰,下命令要他們去處理的?」

不用說明白,在場的人都知曉那個「他們」是指誰。

「是……薩利歐他提議的。」其中有個長相稍微年輕的人開口回答,眼神飄向離他不遠的某位留著小鬍子的男人。那被稱作薩利歐的人剎時刷白了臉。

「我……因為他們作事效率不錯所以……有什麼問題嗎?」汗涔涔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詢問對方。

 

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那令眾人帶有敬畏態度的老男人右手離開酒杯,輕輕的晃動。薩利歐見狀便突如其來的咕咚跪倒在地,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求、求求您再給我機會……」

不等他說完,坐在他身邊剛才還跟他有說有笑的人便很有默契的站起,有一人揮掌打在他的後頸使他昏死過去。

「要怎樣處理呢?」請示著。

「快速解決掉,然後在會議時對他們回報說他意外死亡。」手重持裝有紅酒的玻璃杯,啜飲幾口。

「是!報告我們會幫您想,證據會捏造好的。」說罷就幾個男人將薩利歐架離酒館,那就像是死神的送行隊伍,隱沒在深夜的老舊街道裡。

 

飲盡酒,老男人威嚴的目光環是在場的人,令大家各個繃緊神經的等待著。

「別指望那群傢伙。」那群傢伙自是指與手領親近的人們。「我們自各派人去,私下以彭哥列高層元老級幹部的名去。」

 

第九生 思旋起

 

輕聲的嘆息,他還是忍不住的往孤兒院大門方向看去,然後露出失望的表情低下頭。吉里爾坐在他對面清算帳目,不時就會瞥見這番景象,心中的感覺真的是不知該覺得有趣還是擔憂,不過他決定出聲喚回他逐漸飄走的心。

 

「澤田先生,你怎麼了嗎?」

「啊!」像突然夢醒一般的樣子,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剛在做什麼。「我剛怎麼了嗎?」

 

無奈的笑了,指著桌上的東西說。

「你剛才在發呆呢,都出神了。」檢查了手中的票據後,吉里爾拿起筆在支出那填上數目還有名稱。「快點清點完帳本吧!要不然加諾小姐可是會罵人的,那可是會讓人受不了呢!」

「嗯……嗯!」終於把思緒拉回現實,澤田綱吉趕緊幫忙。

 

在一起工作時,他有時還會稍稍恍神一下,最後都是被吉里爾給硬拉回現實,他實在搞不懂到底是為什麼?自己居然會對才見過幾次面的人依戀那麼深,不過幾天沒見就在那呆望門口唉聲歎氣的。

唉……真的,好想他過來喔……

心底暗暗的咕噥,這時候的他又被一同做事的男子戳手臂給點醒,不好意思的道過歉之後繼續工作。

 

 

 

今天是例行的會議,大概每隔一兩個月的一次大型議會,這時總是要召集彭哥列的高層及各位守護者,但是因為畢竟每個要到場的人都不是常有閒暇之人,所以要聯絡上並全數出席真的是非常困難。

因此,幾乎極為重大的事項都會在這時被提議,會議要表決的事不是普通的多,常常一開就得花上一兩天,總部也會因此熱鬧許多,寬闊的長廊甚至在休息時間時顯得特別擁擠。

 

吐氣,從主位上站起,彭哥列第十代首領方才宣佈了休息時間,以至於現下會議室中的人數屈指可數,只剩討厭群聚的雲之守護者和不習慣冗長會議的其中一位霧之守護者。

他微微舒展一下筋骨後慢步走向那坐在座位上躊躇不安的女性,她正在為要不要出去或是待在座位直到會議再度開始而猶豫,因為她不習慣和多人交際,要是出去一定會被幾位想攀關係的人給撘訕,那讓她很不知道該怎麼辦。

當她注意到有人接近時,澤田綱吉已經站在她的手邊了。

 

「克羅姆,骸這次又沒來了?」

「啊……那是……」慌忙的想站好,但被示意不用後坐回位置上。「骸大人說有我以霧之守護者的身分出席就好了……」囁嚅的說,雙手手指不安的交纏著。

 

沉重的嘆氣,他一直替這位老是在總部不見人影的傢伙傷腦筋。明明就知道身為他分身的這位女子不擅長這種事,還是硬賴著不來通通丟給她去出席。

看著一臉操煩的自家首領,克羅姆曉得澤田綱吉一定是在為六道骸而感到煩惱,於是偷偷的傳達訊息給跟自己有心靈相通的他。

 

『骸大人,首領他好像有點生氣……』然後她聽見那不甚清晰的回應。

『喔?是嗎?我可愛的克羅姆。』一如多年前的稱呼,那口氣像是在鬧著玩興般不是很在乎克羅姆說的話。

『我是說真的。』有些急的說著,而後怯怯的瞄了一眼依然站在自己身邊的男子。『骸大人別鬧了,現在的首領生起氣來可不像以前一樣好安撫……』

『怎麼了?克羅姆?』聽對方說話說的好好的,但是到一半那尾音似乎帶有哭腔。六道骸知道她不是會為了無謂事情而有情緒的人。

『沒、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首領……』她聽到另一方的男人嘆氣。

『別再想那個了。』說罷那男人的氣息就完全消失在她的腦海。

 

 

 

早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不過他卻彷彿是不用太多睡眠似的,直到現在都還未更衣上床就寢。

男人翹起腿坐在房間裡的落地窗前,單手支撐住下巴靠著簡單的小圓桌,那雙同夜色相同深沉的眼睛看向建築外的地方,那焦距延伸,跨過了圍繞城堡的樹海,停在離他所在之處有好幾里遠的城鎮。

他老是感覺到,今天開的會議中有哪裡不對勁。

扣除掉那老是因為不適應應酬的女子,與難得跟她私底下說話的男子。他明白那是因為澤田綱吉在問克羅姆骷髏六道骸未何沒到的原因。那惱人的傢伙仗著有另一位跟自己同是霧之守護者,就任性的不參加任何聚會,也不想自己是多厭惡群聚,還不是得來。慍怒的低聲抱怨。

這使他想起了,現在擔任彭哥列首領的人在上任時說的話。

 

 

 

『雲雀。』少了學長的稱呼,雲雀恭彌不是很愉快。

『草食動物,你要幹麻?』挑眉問,他一向是開門見山,不喜歡拖泥帶水。

『希望你以後別再缺席會議,還有不許退回我下的任務。』

 

那些話在雲雀耳裡簡直是挑釁,不服從他人的浮雲如今被這樣要求,心中當然是不是滋味,而且他看待現在的他……怎說?就是不把他當成一位真正的「人」來看,因為嚴格說起來,他並不是真正的澤田綱吉。

他只是一個冒牌貨。雲雀恭彌自從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如此想的,那時候他還沒有自己的意識,只是安靜的被培養在玻璃柱裡。

 

『你若是不答應,那我會動用權力毀掉你的東西。』澤田綱吉的褐色眼瞳沒有昔日的溫柔,有的只有霸主式的冰冷。比雲雀恭彌更高一階的。

『你敢?』到這裡他已經拿出身上的銀拐,那閃著光的武器直直的頂住對方的臉,威嚇性質濃烈。

『你說呢?』不用死氣彈的激發,那自然冒出的火焰是那樣的熱烈,也是那樣的……讓人不寒而慄。

 

 

 

想到那時的屈辱,雲雀很狠的甩頭揮掉那畫面,自己竟然因為一時對那人能自行發出死氣之火進入戰鬥模式而訝異,然後就在完全沒反應過來之下被狼狽的打倒,最後不得不折服。不愉快的感覺。

過一會他把思緒轉回原來想的事,就是今天的會議。

 

第十生 無知覺

 

六道骸坐在一處涼蔭下,那櫛比鱗次的密集建築在不寬的小巷罩起陰影,有著漏洞的管線不停從鏽蝕的地方滴出水,剛好就滴上了他的手,那帶有紅褐色混濁的液體浮動在皮質手套上。

因為感覺到有些微的重量落在手背,六道骸低下頭查看是什麼,在知道是身邊水管流出的髒水後只是一臉不在乎的甩開,發亮的手套上還殘存著一些細微的水漬,不過那紅褐在漆黑的色彩下並沒有被看出來。看向腿邊的一灘水,那沉澱不知有多久的雜質讓顏色更加深沉,他盯著那然後輕聲的笑了。

 

「呵呵呵……真像是快乾涸的血跡啊。」接著便移開對身邊事物的注意力,那對異色的眼睛對上在老舊建築中的一棟房屋,早晨的陽光下雖然沒看見孩童的身影,但是可以依稀聽見裡頭傳來童稚的開心笑聲。「看來是在吃早餐。」

 

其實守在一個地點還有監視,這都不是他的專長跟興趣,六道骸一向對那種枯燥的行動跟任務感到疲憊和厭惡,只是這次情況特殊,他也不好藉其他藉口賴掉。畢竟對方都已經做了事,一點行動也沒有實在不是自己的風格。

 

 

 

孩子們嘻笑不斷,高興的吃著晚盤中的早點,不時還會發生因為份量不夠而偷食其他人的食物,要是被發現了,就會小吵了起來。負責照顧他們的大人這時就會急忙過來,一手拿有餐點還要一邊調解他們間的爭執。

 

「傑斯,食物不夠不可以搶瑪麗亞的食物啊!」輕聲的勸說,滿頭蓬鬆的深褐色頭髮在晨光下被染上淡金色的線條,溫暖又漂亮的樣子。「我把這給你,東西還給她好嗎?」在柔性的勸導下,調皮霸道的男孩才悶悶的將麵包放回女童的餐盤,澤田綱吉伸出手讚許的摸摸傑斯的頭,之後把幾片吐司給了他。

 

廚房現在已沒了剛才的火聲與翻炒的聲音,少了烤箱的熱度,整個地方變的涼爽了些,這令吉里爾忍不住鬆口氣,撥開蓋住右邊眼睛汗濕的瀏海。

 

塔利克正在洗碗,見狀又說了老是在看見類似情況時說的話:「怎不把頭髮剪短?這樣會輕鬆點。」

「哈哈,算是習慣吧?剪了會感覺怪怪的。」解下身上的圍裙苦笑,走到他身旁接過洗乾淨的餐具跟料理器具,一一的擦拭掉上面的水分。

 

此時廚房的後門傳來窸窣聲響,吉里爾面露移惑的望著塔利克。

「是送貨的?」

「那也太早了,我也不知道是誰。」

 

擺手示意男人繼續忙他的,然後放下手中的布和盤子到了門邊,用不會吵到還在享用早餐的孩子們的音量問在外面是誰在那。

可是等了一會,回應他的就只有安靜無聲,最後只好開門查看。

 

 

 

雲雀恭彌踱步在臥室裡,平日要是這個時間點,他是絕不會還穿著浴衣在這,不是早就穿好西裝出門並聽取草壁的報告,要不然就是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補眠。而且踱步這行為根本不像是他會出現的舉動,但垂首深思的他並沒有發現自己異於平常的動作。

昨晚突然察覺後就緊急撥電話給草壁,要他盡快收集情報跟證據,以利於他接下來的應對策略。決不輕易屈服他人是雲雀的原則,所以之前那假首領之名下的任務他沒有確實執行,在那時就答應了不會拒絕澤田綱吉下的命令,但可沒說會執行到底。更何況,在他的情報網中,透露出那命令並不是那男子下的。

 

「那傢伙……他到底有沒有去?」瞇起鳳眼,視線經過拉開的窗簾,凝視著他曾在夜晚拜訪過的地方。

 

 

 

無聊的把玩剛抓到的流浪貓,他現下可以說是有點無精打采,對六道骸來說,說不定引發大規模殘殺事件還比這容易的多。

側著身體,為探出頭用左眼瞧那間孤兒院,焦點放在了建築圍牆內的空地,算算時間也快中午了,但是應該吵鬧的舊屋卻鴉雀無聲的,清晨時被一位女性拉開的窗簾隨風擺動,露出的窗戶裡邊沒有見到人。挑眉,六道骸越想越不對,這才發現整棟屋子都沒了人的氣息,死氣沉沉的。

 

「……莫非!」不顧會被發現的風險,被拋開的貓叫了一聲,他手一揮化出三叉戟,快速奔跑,一個俐落的翻牆滋事進到了建築裡面。「怎麼可能……可惡!」用力的握緊手中的棍身,皮大衣下的手臂在微微發抖著,紅藍迥異的眼呈現非常詭譎的色澤。

 

屋裡一片空蕩蕩的,什麼人影都沒看見。餘光瞥見一塊被風吹起的桌布,下方蓋著隆起的物體,那形狀……那外露的一雙鞋,外加,七孔流血的男人頭顱滾在不遠處。

 

 

 

批寫完文件後,澤田綱吉啜飲了一口紅茶,那溫潤的口感與濃郁的香氣讓緊繃的身心放鬆了些許。唇邊的弧度細微到幾乎沒有,時常秉著冰冷的眼瞳被溫暖拂過,他閉上眼想著今天是不是該去找對方了。

 

「會是很驚訝的表情吧?」如果叫他的名字的話。

 

黑影迅速穿過首領室窗外樓下的草叢,沙沙的摩擦聲和樹葉響動的聲音混在一起難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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