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步 暖中刺痛

 

一愣,獄寺不甚明白的挑眉,原本想站起身來拍桌怒喝對方把話就一次說完,不過礙於還不是能夠靈活運作的雙腿所以作罷,只是咬牙切齒的忍住脾性扔出「為啥」兩個字。

再怎樣遲鈍的人都能看出眼前的銀髮男子相當不滿,於是山本就放下快送進嘴巴的餅乾繼續說道。

 

「我想這也是阿綱之所以提前離開的原因吧?」嘆氣,山本了解自己對那時的混亂並無詳細的了解,可是受到的傷害還是有的。「他剛才應該是在想骸吧?我猜。所以他才會那麼慌張的走掉。

「骸?那個無恥的六道骸嗎?」表現出極度的嫌惡,他沒忘記多年前的事件,而那個人也是害自己現在連正常行走都有困難的元凶。

 

畢竟在一個人長久臥床除了進食跟一些生理需求外沒有任何活動身體的機會下,部分肌肉會萎縮,尤其是腿部更是明顯,獄寺隼人大概是半年前才恢復意識,好在他天資聰穎,吸收錯過的知識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但是身體跟心理上依舊是需要調適,並不能在短期間內釋懷。

山本苦笑了下,他其實對六道骸的印象不多,至多就是學校裡流傳的流言蜚語,最後也是最深刻的,就是事件即將宣告落幕時復仇者現身把人給套上層層枷鎖帶離的畫面,那時候的骸感覺上少了暴戾之氣,就連鐵鎖用力扣住頸部時也不見其掙扎或反抗,一切都表現的那麼從容,像是坦然接受什麼,卻又能察覺他諸於某面的執著未曾散去。

只不過,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了?

 

 

 

聽來有些倉促的腳步聲停在了一間看起來裝飾得很樸素的門前,門板上頭除了木紋外最大的裝飾不過是雕刻拙劣的一行數字,而後面四碼跟今天的日期相同,佇立於門外的澤田綱吉輕輕將額頭抵上去,手撫摸著冰冷的把手,指間接觸著金屬的表面好似在猶豫著。

 

「首領?」柔聲的問句讓他稍微嚇到,手也馬上抽離了把手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般雙手擺到背後去,慌張失措的樣子令跟在後頭而來的克羅姆骷髏莞爾一笑。「不是要進去嗎?

「呃……」被看出心思的他不好意思的搔搔臉頰,即便那是一個很容易就能察覺的想法。

「我都知道的喔!首領有時候會獨自一個人到這間房間。」抬起手她摸上了青年的臉頰緩慢的撫觸著,手背不時擦過證明時間流逝而稍長的瀏海與鬢髮,微癢的感覺和他平滑的肌膚很讓人感到舒適。「而且啊……時常一待就待了好久好久,是在想骸大人嗎?

 

無從否認的澤田綱吉點了點頭,伸手握住女子放置在他臉上的手,朝著她露出淺淺的笑容,眉宇間卻是緊蹙著的,眼瞳也沒有平時那般明亮。

克羅姆用另一隻手轉開了門的把手推門進入,而綱吉則是牽著她的手隨後進到了房內。應該是很久沒人進出或使用的房間沒有積上灰塵,也沒有雜亂的傾向,窗明几淨是最合適的形容詞,去除掉因為不流通而沉悶的空氣,他有時還真的誤以為那個人還待在這間房間裡,用他白皙且姣好的臉龐送上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容,然後喔呀喔呀的用調侃濃厚的語氣說澤田綱吉你又來了之類的話。

就算後來最後一次見面,也就是離別時他對他的稱呼早就不是那樣疏遠、冷淡中摻和著親暱的口吻,而是帶了隔閡感的一句「呵呵呵……再見了,彭哥列」作為那段時間的休止符。

他不曉得那位曾經深深傷害過他的六道骸在那段不常的時間裡到底有了什麼變化,唯獨他記得某次帶克羅姆一道來訪,骸對克羅姆的微笑仍然是有幾分溫和幾分寵溺的成分,在他下一次過來時,六道骸就用慎重嚴肅的語氣將克羅姆託付給了他。那樣重視克羅姆骷髏的六道骸,是完全沒變過的。

 

「……首領……

 

清晰的音色逐漸模糊,正如同視野裡的景像一般,澤田綱吉頓時覺得好累好累,也迷茫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無所適從的空虛感偶爾會侵襲上他的思維跟身體,當遇上那時候他腦海中就只會有一個念頭……

 

啊……好想過去那裡,像之前一樣去見見他,即便聽不到多少好話……

還是,想要見他。

 

綱吉明白自己這很像藥物成癮的症狀不輕,可就是無法割去。

明明破壞掉自己純真無邪的是他,在眾人眼中十惡不赦的六道骸……在聽過前任首領及父親告知的彭哥列過往後,自己也不曉得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萬惡,必須要被報復的是哪一方?

熟悉的善惡二元論在這世界上根本不能夠做為判讀所有的根基,當一個人保護了別人,必定會傷害到另外一個人造成怨恨,沒有自己以前夢想過的完美和平,這個世間向來不可能會有和平喜樂的一刻到來,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只要人繼續保持著心,保持著自我,那和平就是癡人說夢的夢想。

雖然六道骸帶給他的是如此的絕望,但是他卻不認為這就是世界的全貌,世界不變的真理。

還記得那個人還在這裡時,第一次來探訪他的自己渾身虛弱的盜汗,旁人對他面色發白又動不動發顫的模樣感到憂心,輕聲勸著澤田綱吉不要再這間房間待下去了,剩下要說的話什麼的,就寫在字條上請部下送過來吧……

 

『不……我要留下來。』吞下一口口水,手揪緊胸口的襯衫布料,他能透過胸口傳的來的上下起伏感覺自己急促又混亂的呼吸節奏,漸漸的手心抓的那一塊布也被自己手心的冷汗給濕透。

 

躺臥在床上的藍髮少年眼睛直視著單調的天花板,整個人杳無生機的樣子,就那樣靜默的聆聽著床邊的人們苦勸幾乎是半縮在木椅上卻死也不肯離開的褐髮少年,這間房裡雖然沒有什麼會壓抑他能力的術法或裝置,不過依照自己現在的狀況……的確,是不需要那些令他生厭的東西。

覺得有些無聊了,他覺得眼睛乾澀也有點睏倦了,這邊一直是這種讓人窒息的氣氛,在那位擺明怕他怕的要命但怎都不肯輕易離去的人來之前,這樣的沉悶感是更為明顯的,在入睡跟清醒交替的時候他會想著,自己是不是早就死了?乏味的地獄確實是適合自己啊……

半閉眼睛的他就快要睡去,忽然左手有個濕冷的觸感貼了上來,在將要睡著時觸覺被這樣刺激整個睡意全無,不是很高興的他吃力的把臉側過去,左眼的視線就這樣對到一雙濕潤平穩的棕褐色瞳仁,剎時瞠大了湛藍色的左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不走嗎?』好一會他才說出了這句話。

『嗯,我想在這裡多坐一下。』發抖的脣瓣盡力的說出話來,綱吉縮回了剛才碰觸他的手放回膝上,坐姿也挺直了一點。『我請他們都先回去了。』

『你不應該這樣做的,你還是一樣天真啊?居然單獨一人面對我這樣的殺人犯你是想死嗎?』

『嗚……我並不想死。』委屈的皺眉,不知為何用受挫的語氣說:『你不希望我留下來嗎?骸?』

 

看著對方那樣的表情,六道還真不曉得該做怎樣的回應。

他是恨過他,但自己心底很清楚那不過是牽怒,可是黑手黨間不都是這樣的嗎?難道經過這些事情這個傢伙對自己一絲恨意都沒有?

 

『……沒那回事。』身體還不是很好時思考迴路也是亂無章法,他只能做出這樣的回應。

 

然後,六道骸看見那張蒼白的臉綻放出如同起初遇上他時的純真微笑。

 

第三十二步 負過臨礙

 

靜靜注視著將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就這樣睡去的人,克羅姆剛和澤田進入這間房間後就察覺他的恍神狀態越發濃重,眼神不但渙散而且口中還呢喃著一些不甚清晰的語句,她扶著人坐到床邊才剛坐定,沒想到那個平時不會隨便對女性做出失禮舉動的澤田綱吉居然沒有對她知會一聲就把上半身的重量壓在她肩膀上頭,女性纖細的身軀差一點支撐不住成年男子的重量,幸好克羅姆在反應過來維持平衡,才不至於倒到床上。

 

「首領……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嗎?還是……」輕嘆一口氣,她慢慢把他移動到床的中央讓睡著的人好好休息。

 

她其實根本不該待在這裡的,應該是要和三位如同親兄長陪伴她多年的少年一起入獄,最後卻因為身為四人領導的六道骸極力撇清,說她根本對計劃毫不知情也沒有任何參與的行為,加上彭哥列那時當家的第九代首領想收留她,克羅姆骷髏終於免掉了進入復仇者牢獄的災難。

而且在骸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以後,原本在這期間內不允許相見的克羅姆被帶到了幽禁他的房間裡,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內那策劃一切計謀的少年娓娓道來他所知的真相。對於紫髮少女這是一個極為震撼的資訊,因為在這幾年間失去幼年記憶的她被六道骸一行人極度保護著,她能夠從骸異色的雙眼中看出對他人所沒有的溫柔,也認為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然而事實……卻讓她在聽到一半時驚恐的倏然而立,那翻倒在她身後的椅子把整個越來越凝重的空氣震碎,可能是骸事先跟彭哥列方面談過,所以門外並沒有人留守,要不然這個事實可能會讓準備收養她的第九代首領以及和復仇者協議過的彭哥列帶來危機,而她好不容易被換來的自由也將會化為泡影。

克羅姆無法回想自己當時在站起來後究竟做了些什麼,或是說過哪些話,甚至連有沒有說過話以及走出房間的印象都是一片白茫,回過神後只發現自己滿身大汗的坐在彭哥列總部的一處庭園的水池邊,而天青色的晴空也轉為幽紫色,隱隱約約能從樹海與天邊的隙縫看到一抹艷橘色調,看來已經入夜了。

 

『你還好嗎?』忽然一道溫柔的詢問在自己背後響起,被驚嚇到的克羅姆急急忙忙轉過身去,發出了細微的尖叫。來者似乎對那反應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在她看清楚是那位遭六道骸設計的少年後,少女連忙將視線下移不敢正視對方毫不掩飾的雙眼。『放心,我沒有要對你做什麼。』

 

發覺少女對自己有戒心,澤田綱吉出言安撫,然而克羅姆依就是低著頭定定凝視水池的波光,自噴泉頂端落下的水珠有些濺上了他倆的身體,飄落於池面的葉子隨著水波震動在上下起伏著,慢慢讓緩慢的水流把它們送往池邊,堆積在那。

他會怎樣看自己呢?克羅姆不安的在心中想著,下意識絞緊了手指,直到視線裡冒出一隻拿著手帕的手才從憂慮的思緒裡稍微回神。

 

『擦一下眼淚吧!長的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哭成這樣,真的可惜了那漂亮的紫色眼睛呢。』

『咦?』眼淚?克羅姆用手指觸摸眼角,這才發現除了稍早嚇出的冷汗外,自己的臉早就是一片淚痕,而大腿跟胸前的布料都被淚水浸的濕透。『謝、謝謝。』她怯生生的接過那份好意,一時間不曉得該怎樣解釋。

『不會啦。』靦腆的笑了下,澤田綱吉看著把眼淚擦乾的她露出不知道該說是什麼的表情,但是那並不會帶給她壓力或是任何脅迫的感覺,反而是一種安心感,使得她緊繃的身心有種被調適過來的舒暢。『克羅姆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喔!』

『哪、哪有,我只有左眼啊……』

『那有什麼關係呢?』綱吉撫摸克羅姆的短髮,溫和的幫她拭去沒有擦乾淨的淚液。『那如同紫水晶的色澤真的很棒喔。』

 

從來沒有人稱讚過自己的眼睛,克羅姆有點羞怯的紅了臉,眼眶又開始有要哭泣的感覺。一直以來自己自卑的就是不知道在何時瞎去的右眼,雖然骸的右眼也是非常嚇人的,可是卻沒有對那異於常人的瞳色表露出跟她一樣的自卑,她非常欽羨那樣充滿自信的態度。

同時她也想到,六道骸跟她說的內容應該只有他們自己知情,除此之外沒有人聽見,思及此她虛脫的在心底放下了重擔。

至少,現在是不必擔心會有危險……

克羅姆突然對六道骸有除了崇拜跟喜愛以外的感情,那種些許噁心和憤懣的感覺讓她頓時無法控制,也不明白那是什麼。

失控的情緒讓克羅姆止住的淚又開始潰堤,原想說已經安撫好她的少年面對發出嗚咽哭聲的人有些手足無措,但是也只能有些尷尬的摟過抽泣的少女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哭泣。

 

『好了,沒有事的……』

 

那句不知道是安慰少女還是安慰自己的話,被他不斷的重複著。

 

 

 

家族的內務很多,在貴為現今眾黑手黨領導者的彭哥列家族第十代首領的規制下,許多長年來有著紛爭的家族漸漸在協調下締結盟約,就算是有著深遠怨恨的敵對家族也沒有再發生公然的火拼,就算沒有簽下契約也遵守著彭哥列所要求最低限度的寧靜。

儘管大至上是這樣了沒錯,卻還是有不干服從的勢力,所以至今這類的事情還是深深困擾著彭哥列的現任當家,也是造就他內外部公文和任務派發的量降不下來的原因,在幾年前第十代首領──澤田綱吉上任時,看他執行這如此困難計劃的前任首領兼祖父也曾勸過這類的行動等到他的權勢更加穩固時再執行也不遲,可是澤田難得沒採納長輩的意見,義無反顧的自即位那刻便宣布這樣的命令。

──因為不能再增加更多仇恨了,就算不可能完全消弭,也要將它降到最低。

這是澤田綱吉回應給第九代首領跟擔心他安危的父親唯一的理由,也因為這句話從此他們兩個人便成為這項改革的最大助力,讓計劃順利的推展。

可是這項計劃的行動終究是無法再進行下去了,最大原因並非前任首領跟門外顧問的過逝,而是多年前彭哥列犯過的失誤被狠狠的翻出來,上一代的錯成了這一代致命的缺陷。

 

「上一代做了偽善的事,造出那樣的孽來,為何我們還要聽從彭哥列的話呢?說不定會有更嚴重的事態產生,已經失敗過的他們無法信賴。」反抗的家族是這樣喊著的。欠缺了上一代的支援、過去與彭哥列合作的阿爾柯巴雷諾,這讓第十代的計劃窒礙難行。

 

在第九代上任沒多少年就委託了一個小型的旁支家族收留那些黑手黨的遺孤,可是中間的連結似乎出了問題,原本臣服的家族卻突然斷絕聯繫,而本應該是主事者的九代首領也在無意間忘記了這份協定,畢竟諸於眾多需要處理的合約而言這通常不會被排入,最後是在一場不小的叛亂中他才重新發現了這個缺失。

那個家族沒有善待過那些孩子,反而把他們當做免費的實驗品或商品,人體實驗、器官買賣、走私人口……更令彭哥列愕然的是那名為艾斯托拉涅歐的小黑手黨竟然用非法的人體實驗製造出一群體質跟能力異於常人的孩童,準備經過培育塑造成價格低廉的傭兵。

在平息混亂的那天,他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和親信帶著輕傷去道了監禁那些小孩的地下室。

環境非常糟糕更言是惡劣到極點,不過聽部下說這已經比那些關普通實驗品的的方好多了,但是第九代首領還是感到一陣惡寒,也讓他永遠忘不了,一片死寂中緊盯自己的殺意。

 

第三十三步 惡命啟動

 

經過幾日的調度和指揮,他決定不再委派周邊的小型或中型家族來擔任安置者的角色,改選另外在彭哥列內部組織新的機構來收留那群孩童們,以避免再有這種類型的叛亂發生。

這次的動亂雖然嚴格上而言並不是由艾斯托拉涅歐先出手,艾斯托拉涅歐之所以會起頭反叛也正是因為害怕自己的所作所為被彭哥列做處置,當時隸屬彭哥列的門外顧問首領澤田家光在某次幫彭哥列邊境的爭鬥做善後,意外的發現當時俘虜或是被殺的人員中有著不是敵對家族或是自身家族的人,而是在身上的某處找到了類似實驗室裡給實驗體制式性所標上的編碼,那些落在皮膚上的編碼編有一個小小的紋章,這讓家光察覺到事有蹊蹺。

評估過那次敵對的家族規模,也不過是中小型的黑手黨,在人力部分光是要保有自己的領地就應該會讓他們無暇去管是否要擴張,但是那次投注於爭鬥的人卻已經遠遠超過他們所擁有的。

 

『絕對有其他組織在私底下支援。』在和幾位親信的會議中家光說了這句話,自那時開始,他便率領門外顧問的幾個人組成小組針對這件事做調查。

 

後來,就是查到了本應臣服於彭哥烈的艾斯托拉涅歐,澤田家光以及部下發現他們竟然利用幾年前的合約,將那些安置的孩子當作人體實驗的對象,並把一些成功的孩子燙上編號賣或是承租給其他組織當傭兵,驚覺不可以讓這件事再擴大的家光相當時的首領、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呈報,然而在彭哥列採取處置前艾斯托拉涅歐也注意到了秘密被外部的人發覺,因此決定在被攻擊前先發制人。

幸好當時人體實驗的計劃沒有完全成熟,就算是能立即上場的孩子也不多,即便那些實驗體都有著常人無可想像的能力,卻也在禁不起勞累跟艾斯托拉涅歐的虐待下投降或是身亡,留下來的只有那些失敗品與正在進行中的……

當關著他們的地下室被打開時,男孩的右眼受不了光線的刺激緊緊的閉起,用剩下的左眼找到了在身邊的女孩後將人一把抱進懷裡,像是要拼死守護般的抱好,等到他的右眼能夠適應門口那到光時,他看見有幾個有些狼狽的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在步下階梯後似乎在壓抑什麼,但還是一臉沉痛的掩面跪倒在地,口中呢喃著「對不起」三個字。

只可惜,在他的心中已經容不下那三個字了,男孩和身旁幾位能依靠的孩子,他們字典裡找不到所謂的「寬恕」,畢竟這幾年下來的傷害……根本是無法彌補的傷痕。

 

『我會幫你們找到一個好去處的。』一個多月後,面目和善的男人蹲下身子這樣對他說,之所會是對他說,不過是恰好他站的位置離男人最近罷了,不是因為他那雙異色的眼睛有多特別、亦或他的模樣最使人憐愛。

 

他不過是這一群當作實驗體的孩子中,站的比較接近男人的而以。

 

『然後,再被傷害一次嗎?』

 

稚嫩的臉蛋平靜的吐出這段回應,他和身邊的夥伴瞧見男人臉色一僵,而後用無可奈何、滿懷罪惡感的微笑朝他們一抿,沒過多久他就和幾位穿黑西裝的人一起離開了。

而那男人說過,會給他們新歸屬的人也來到這了,可是……

男孩夥同幾位這段期間能信的過的孩子,一同離開了那裡,在眾人不知不覺間銷聲匿跡,不知去處。

 

 

 

「嗯……唉?克羅姆?」好像是因為睡相不太好,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頸有些僵硬,試著轉動來舒緩時他留意到了趴在他手臂邊的人。「睡著了嗎?我也真是的,居然就在這地方睡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手錶上的指針指著十二點多,如果一般來說是不會知道是下午還是凌晨的十二點,但他很明白,現在絕對是凌晨的,要他睡到下午都還沒人挖他起來工作,這種事情恐怕要等到下一次休假才有可能。

 

「趴著這樣睡會不舒服的,醒來回自己房間睡吧!

「……首領?」微瞇眼睛,克羅姆骷髏有點迷茫的四處張望,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但下一秒就記了起來。「……我也睡著了嗎?

 

這裡是自己視如兄長的男人過去曾遭到軟禁的房間,嚴格說來應該說是自己在被告知那件事情以前,「視如兄長」的男人……

搖醒了她,澤田綱吉整理了下被自己睡皺的床鋪,背對克羅姆整裡床鋪的他沒有看見那紫羅蘭色的左眼飄忽的黑暗,纖細的身軀微微發著抖像是有什麼力量在她體內流竄,弄的她無法穩住力量去平衡身體。

 

「克羅姆,走吧!

 

當澤田面向她朝她伸出手時,那種不自然的抖動彷彿不曾困擾過她似的,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從她的眼神到肢體都回復到和山本武等人在庭園喝茶的模樣,那水靈的眼睛漾著純真的氣息,克羅姆骷髏清秀的臉蛋是笑著的。

 

「嗯!

 

那微笑看來清新、無憂無慮。

彷彿……所有不好的情緒從未在她的世界裡發生過。

 

 

 

中年尚存風韻的女人在屋中品嘗自己剛烤好的麵包,她海藍的眼瞳溫柔的望著坐在一旁跟自己一同享用的小女孩,不過在看到桌面上擺放的一封信後,又面露擔憂的嘆息。

那是一封樣式簡單的入學通知,照理說收到這封信是做為父母該為子女感到心喜的一件事,因為那代表孩子即將邁入人生中另一個里程碑。只可惜,這封通知書並不是普通的通知書,不是說裡面寫了什麼恐嚇或是威脅的字句,而是來函的學校本身並不一般。

 

「優尼,小心點吃。」提醒還未滿十歲的孩子,畢竟剛出爐的麵包有些燙口。

 

女人又輕聲的嘆了口氣。

其實她應該是不會收到這封信的,但為何會有這封信呢……說來慚愧,也是自己跟學校的主辦者私下討論後偷偷拿來的。

她猶疑著到底要不要讓孩子去,如果未了家族的未來,她是該讓優尼去學習如何成為襯職的首領,問題就是自己在要到這封通知書後就一直有股讓她不寒而慄的氣息不時出現。她和她的母親都有著被譽為「巫女」的預知能力,而且照她的觀察,女兒優尼似乎也有這種能力,只是還不是很顯著。

她和母親──上任首領露琪,利用這種預知的力量帶領家族茁壯,預知到的事情幾乎都成真了,除了少部分她們刻意去改變的未來外全都應驗,也因此家族的成員們都相當信任首領的指示,連其他家族都非常器重她們的預知。

平時若是有這種預感,她鐵定會立刻奉還通知書,可是這次她除了不好的感覺外什麼預知都沒見到……是自己神經太過敏感嗎?還是有更勝於她的力量的人在阻撓著?不管她想了多少次、思考了多久,都得不出能讓自己心安的答案,依賴著的預知也不曾回應這問題。

 

「母親,我可以去上學嗎?」咬著麵包,幼小的孩子在知道那封信是能讓自己去上學的證明後,就很期待能夠去接觸未知的環境。

「這個嗎……優尼想要去嗎?學校。

「嗯!我想要交很多朋友,學習很多的東西!」優尼用沾著糖粉的嘴甜甜的笑著,興奮的跳下椅子抱住媽媽磨蹭。

 

看來,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吧?

艾利亞抱著女兒,伸手拿起那封印有彭哥列學院校徽的信。

 

第三十四步 刻意會面

 

曾經被遭到破壞的校園如今以完好的姿態繼續存在著,而多年前的恐怖事件也早已經從幾經置換的學生們的記憶中消失,就算是還餘悸猶存的,也早就畢業或是轉移他處,並不再出現於這所學校內。

管理者信步在充斥著學生的校園裡,現在正值招收學子的季節,所以又多了不少新面孔,而且許多社團的幹部們也在學校許可下在一些川堂、庭院邊擺放起小攤位,甚至還有一些年長的學生拉著指導老師一起在攤位旁舉行著小型示範活動。前方不遠處傳來的輕微爆炸聲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微微的一笑,青年轉了轉腳步繞過,假裝沒看見那個人有點亂來的行為。

 

「哇!老師真的超厲害的!」圍觀的學生驚呼著,看向幾公尺外被小型炸藥炸出洞口的靶心,每個人臉上都揚著興奮跟欽羨。

「不過是改變炸彈的行徑而以。雖然需要在扔出時計算過角度,但在微型噴射器輔助下,擊中率可以大大增加,這技巧對於體能並不是太好的人可以說是增強戰力的方法之一。

 

把微長的頭髮綁成小束馬尾的老師拍散手上的煙硝味,邊講解邊拿出眼鏡戴上,就準備在攤位上架設的小型黑板說起理論來。眼看這樣可能會嚇跑好部容易吸引來的學弟妹們,看起來有點老成的男學生搔搔自己留有鬍渣的下巴,不好意思的出言轉移看來是講上興致的老師的注意力。

一邊應該也是幹部其一的女孩拿了一杯水恭敬的遞給老師,儘管這位老師也是校內的新進成員,可那博學的知識以及實用技巧,都讓在這所學校學習多年的學生不得不折服。

年輕的教師在寒喧過後離開了自己所指導的社團,才剛沒走多久就迎面撞上被一群學生包圍的某個人。畢竟他在校內的一般場合出現的機會不多,何況就算有現身也僅是匆匆帶過,但就算是在禁止了大多數武器的學校裡,還是有可能利用這機會來進行暗殺等行動,所以這令身為部下的教師稍稍蹙眉。

愣了幾秒盯著被學生遊說著要不要加入的青年,他不曉得現在該是出聲喝止學生還是另外找理由把人帶開。

因為他感覺那個人非但沒覺得困擾或是麻煩,反而還很愉悅的和那些學生聊起天來,甚至有點躍躍欲試的想到攤位上參與社團的小遊戲,感覺上絲毫沒把自己的身分當作一回事。該怎麼說……他看起來、那個大人看起來就跟一般的學生沒什麼兩樣。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安全為上,於是裝作慢條斯理的樣子走了過去。

 

「我找這個學生有事,你們可以放人嗎?」面色不善的他指了指坐在板凳上驚覺到他存在的人。「他說過要幫我弄下次上課的物件,還想說人去哪了,居然給我偷溜。」說著就跩起人帶離原處,不過力道已經刻意放輕。

 

正巧上課鐘聲響起,不少學生便紛紛散開去上課,只留下這節空堂的學生,大多是高年級的學生。有的待在攤位看書或是聊天,有的就直接湊了過來,對著被新進教師拉走的人招呼著。

 

「澤田先生,剛剛又給同學纏住了嗎?」今年要畢業的學生們朝他揮揮手,青年對用不放心的眼神看他的男人表示沒關係後,轉而跟那些學生談起天來。

「怎麼不過來呢?獄寺老師,雖然我們的指導老師是你不喜歡的山本老師,但你可別連我們一起討厭了啊!」嘻笑著,一兩個女學生也把表情不是很自在的獄寺隼人拖了過來。一旁一派悠閒的人吃著其他社員拿給他的甜點,衝著他笑。

「……十代首領,我沒記錯的話,你吃的餅乾是我老姊帶的廚藝社的吧?

「欸、是嗎?」頓時尷尬的不曉得是要把手裡的半截餅乾吞掉亦或是放回紙盤,不過他最後選擇吃掉。「反正不是碧洋琪親手做的就沒關係吧?我想學生沒壞到那地步的啦!

「你這樣子讓身為部下的人會很困擾。」在身體痊癒後投身彭哥列家族,還自願到管理的學校來當老師的人嘆氣,但依舊是沒阻止那人繼續把甜點放入口中的動作,只是跟著一起品嘗。

「有獄寺和山本在這裡的話,我很安心的。」說罷替人倒了杯紅茶,滿臉笑意的推給他稍稍飄散熱氣的杯子,他只能無奈的笑著接下。

 

也是,就是因為這位大人是這樣的人,所以自己才會在現在選擇站在這裡的。

獄寺在新中噓了口氣,若不是眼前的人是如此性格,自己早該在那個事件後就接受和六道骸等人差不多的懲戒,然而在最後,卻是只有身為主謀的六道骸受到懲罰,其他例如柿本千種和城島犬、其他艾斯托拉涅歐的手下,最重就不過是接受幾年的軟禁。

到頭來,什麼都沒承受的,就是他與另一個似乎什麼都不知情的少女。

沉思的時間被一個細微的震動給打斷。

 

「怎麼了嗎?」查覺到這通電話,澤田綱吉放下空掉的茶杯。

「啊……十代首領,是這樣的。」拿出一本記事用的簿子,獄寺查閱了一下後徵詢上司的意見。「吉留涅留的首領艾利亞小姐希望在她女兒入學前和你談談,她說如果可以的話,等等就會過來。下午你沒有其他行程,可以排進來嗎?

「艾利亞小姐嗎?太過見外了,不用特地說的呀!我隨時都能夠答應的。

「……你這樣會讓部下很困擾的,首領。

 

 

 

一間教室裡的學生正在跟一個年輕的老師做實驗,相對於學生認真不馬虎的態度,老師倒是抱著玩鬧的心態指導他們,而助教則是戰戰兢兢的糾正幾次差點造成的實驗性意外。

明知故犯的傢伙……助教邊碎念著邊奪下老師手中一小塊想趁機丟進硫酸裡的鎂片,旁邊的低年級學生到是不曉得剛才自己逃過一劫,繼續認真的按照實驗步驟操作器材,高年級生則是慢慢閃到離那個老師有一些距離的桌邊。

 

「我不過是想給他們個刺激嘛!沉悶的做實驗我膩了,小正。」不負責任的說著,被助教拉到教室外的人還不覺得自己剛才得作為有哪裡不妥。

「你的刺激對於他人來說『太過』刺激了,對我來說也是──

 

沒等他抱怨完,和所處的地點相隔一個教室的教室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看來是發生爆炸了,濃黑的煙起動了附近的灑水器,弄得逃出來的師生一身狼藉,就連他和正在訓話的對像都讓水淋到濕透。

好在那個爆炸沒有引發火警,只是煙濃到人身在其中根本不見五指,入江正一很快就明白始作俑者是誰,胃痛到想一頭撞牆讓自己昏死,可能還會比較好受點。身邊的教師不顧自己的白衣和頭髮被煙薰染上汙漬,愉快的露出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力道大到使得他不禁懷疑自己的脊椎是不是被拍到骨折了。

 

嘰──嘎碰!

 

沉重的機械聲從煙塵中傳來,漸漸變得清晰。一分鐘後機器人模樣的焦炭才剛踏出門口,就立即碎成幾段不成形的焦黑金屬塊,裡頭的人猛咳嗽,掛在臉上的護目鏡都裂出幾條裂痕了,除去被保護住的部分,露在衣袖外的皮膚都附上了一層黑黑的髒汙。

下課鐘聲也在這時響徹校園。

 

「白蘭大人,我真的要鄭重跟你諫言──你和史帕納都不適合當老師!

「適不適合不重要。」白蘭走過去拉了一把滿身黑的史帕納。「只要有趣就好了,難道不是嗎?

 

他們共計三人,在五分鐘後接到了負責管理校舍的巴吉爾要他們找時間去辦公室好好解釋一下的通知函。

沒有多說什麼,白蘭拿過紙二話不說就走,遭拋下的正一雖然不曉得那個人又要做什麼事情,但他很清楚自己在哪個時間該做什麼動作。

於是他扯著史帕納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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