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著淚水,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輕易哭泣,不能,無論是礙於身分或是……

但即使如此,強忍的鹹濕液體仍舊是在眼框內洶湧的翻滾著,只怕一不小心,就會讓那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地。

在心中罵著對方笨蛋、白癡,這是他一直不敢當面對他大吼的形容詞句,如今卻在踏出墓園的下一步後將內心充滿後悔、怨懟的語句毫無保留的隨著仰面朝天的動作傾瀉而出。

 

「笨蛋──白癡──!一點都不體貼的傢伙!」而淚水再也攔不住,從眼角滾落。

 

並沒有像是偶像劇或是小說裡一般的由天空落下傾盆大雨來掩飾他的哭泣,淚眼矇矓的看著晴朗無雲的蒼穹,他感到萬分諷刺,這比起豆大的雨珠還糟糕。

天空依然美麗,那樣的清澈無雜質的淺藍,然而總覺得沒有一絲雲朵的它太過單調,意外的感到空虛。

失去了雲朵,天空不過只是一成不變的青,缺乏變化、缺乏樂趣。

 

「為什麼、為什麼你道那時後才說!你這種爛個性我最討厭了!」

 

推開了想要安慰自己的部下,他低頭任由淚不斷的流下,頭也不回的反身跑回剛才才去過的墓園,一路上裝飾的優雅的墓碑偶爾停著可愛的鳥兒,或是悄悄爬上細軟的綠藤,讓死氣沉沉的地方多了些生氣,卻更讓他感覺這一切離他越來越遙遠,沒有真實感。

終於他氣喘吁吁的跑到了一做新起的墓碑前,喉嚨梗痛的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窒息、他好想就這樣失去下一口吸入的氧氣,但是本能的他被迫聽從腦幹的指令吸入下一口維繫生命的氣體。

 

「為什麼……」重複念著這句喪家幾乎都說過的話,澤田綱吉無力的趴在石碑上啜泣,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個錯誤,一個連入江正一、優尼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錯誤,原本這是不應該存在於這世界上的。

在某個是世界的白蘭被打敗後,各個平行世界也該恢復和平,但是不知為何就是出現了一個例外,也因此這個世界慘遭兇狠的侵略、血腥的殺戮。

唯一值得慶幸得是,因為其他平行世界連接點都斷了,因此這世界的白蘭失去了最有利的武器,但是他所累積下來的卻也足夠他興起一波又一波的大戰,非百戰百勝,不過也令世界疲憊不堪,衰弱的只能防禦。

彭哥列與勉強從米爾菲歐雷分裂出來一部分的吉留涅留展開一連串的反擊,這幾乎是這世界的微弱希望之光。

在幾乎場場都是最後一搏的戰場上,彭哥列首領身先士卒,一反常態的比平時更加洶湧退敵,那驗戰的性格在這幾年間漸漸退去,看似在這些淬練中他那天真的性格被磨去不少,但是那個總是安靜陪伴的人明白,那不過是個壓抑。

就如充飽氣的氣球,總有一刻會彈性疲乏而迸裂,碎成一片片拼不回去的殘渣。

他默默守著、看著,意外的那個人比他想像中撐得更久。

有一天,他終於得知那份支撐對方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雲雀。」略微疲累的聲音喚住了準備回房就寢的他。「我想跟你討論一下明天的做戰,如果優尼預測的沒錯,明天將會是最後一次。」苦澀的頓了頓,想起了那位少女因為頻繁的使用預知在幾天前悄然驟逝,那安詳的臉龐彷彿只是稍微進入沉穩的休眠,他還記得身為優尼副手的γ當時跪倒在床沿,傷心欲絕的吼聲還在耳邊迴盪著。「所以我想,有必要謹慎的做些確認。」

「嗯。」淡淡的回應著,他領著對方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裡,草壁在他的一通手機後趕緊泡了一壺茶送進後退去。

 

討論的過程沒有什麼特別,一如往常,只是坐在對面的人不曉得是為了什麼原因,特別的坐立不安。

是因為明天是勝敗關鍵嗎?他這樣想著,然後為這種自己認為不值得去操心的事情哼了一聲。

 

「這裡的部屬……怎了嗎?」因為聽見那輕微的哼氣,澤田綱吉停下在紙上筆劃的手,抬起頭來正視眼前的雲雀恭彌。

「沒什麼,繼續。」

「……就這樣好了,其實再說下去也剛之前研議的差不多。」有些僵硬說道,那個人收起了筆,用指尖然起的火苗小心翼翼的燒去剛才的資料。

「嗯。」

「我愛……」欲言又止的,終究他還是沒有說完那句話的後半段。

「澤田綱吉你……」雲雀稍稍打斷了那人要說的話,但是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

 

原先以為會就這樣沉默下去,不過預料外的事情總是不缺。

──一團忽然破窗而入的火光跟一條雪白並散發大空之火的龍衝了進來。

 

 

 

後續的事情,他都是從部下的敘述中得知的,所以真正發生什麼事情他說實話並不知道,但有一件再明白不過的事情是誰都得去相信的。

彭哥列雲之守護者,在殲滅戰當天代替首領與米爾菲歐雷對戰,並且戰勝了長年來的敵人。但,那個被譽為最強手護者的男人,竟然在最後和敵方首領白蘭一同命喪,為數不多從那兩人激烈的戰鬥中生還的部屬帶回了最後雲雀恭彌拼死一博前要他們死都要轉達的話。

交代完,還不忘說了平時眾人最害怕聽到的威脅:「沒有傳到就咬殺」,但在當下聽來卻意外的覺得溫柔,甚至有些許難受。

 

『要那愛哭的人不准哭,別忘了他是要領導你們重建的人。還有……』深陷火海前一秒,聽說部下們第一次看見那個冷酷的男人露出那樣的笑容。『我愛你,澤田綱吉。』

 

「笨蛋……」淚液暈濕了灰白色的碑面,留下一道道一點點的深色痕跡。「在那個突襲中明明受的傷只比我輕一點,卻還要硬撐代替昏迷的我上場……雲雀是大笨蛋!」

 

他能夠想像對方的傷勢是多麼嚴重,卻仍然死撐著傷拚命戰鬥的身影,因為從認識以來那只懂得享受戰鬥快感的人腦袋中根本不存在「退縮」這兩個字,即使傷累累、情勢不利,也會用自信飽滿的氣勢壓過敵手,用一身的傷換取絕大的勝利。

 

「為什麼,那句話不當面對我說……」然而他也在懊悔,那個晚上原本想要說完的話,居然被一場攻擊中斷了,他好希望在剛叫住對方時就脫口,而是不在藉口討亂戰事的後面才攤牌。「這到底……」

 

守護者們有幾位來到了他的身邊,銀灰色中長髮的男人彎下身去,支手搭上他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什麼,其餘的人都靜靜的圍繞著他。

泣不成聲的人,到底還是只能抱著悔恨,很多時候,人類從不缺乏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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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行雪\伊藤堇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